君子上達小人下達什麼意思

延章按：常謂君子以德，然則，何以謂之德？釋教曰，施化為德，功德無量，可求來世之福。是何言耶？以棄利為德，則如義何？其言之詭者，蠱人棄利於己也，未言及義者，以其真小人也。以上為道者，則下為德也，以上為義者，則下為利也。以利喻德，禿驢故人名之釋氏禿髮之所以蠱人也，子曰，小人下達，可知之矣。

君子上達,小人下達

論語·憲問篇第二十四章·君子上達小人下達原文

簡體

子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

正體

子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

白話譯文

孔子說：『君子向上長進，小人向下沉淪。』

延章疏：孔子說，『君子通達向上，小人通達向下。』易有陰陽，以上為炁，以下為形。上下相異，陰陽之屬也。上曰道，則下曰德；上曰義，則下曰利。道者德之本，義者利之本，君子上達以務本，小人下達而逐末。

注釋

君子、小人：此處以德言。

達：通也，通達。

上達：指君子進德修業，不斷向上長進。（按：夫子講的『下學而上達』，上達是趨勢、是方向，下學是方法、是途徑。二者一也。）

下達：指小人不修德，放縱自身，墮落向下。按：注意『下學』和『下達』的不同。

先賢註疏

【四書解義】曰：此一章書是孔子論君子、小人心術之各殊也。人惟一心，心入於正則達向上，心入於邪則達向下。故治心之功，誠不可不嚴也。

按：上達、下達，前輩們認為其所指有『天道、人慾之別』『本末之別』『道器之別』的不同，然而其旨一也。以下分別解之，而後合之。

（天道、人慾之別）

朱子曰：君子循天理，故日進乎高明；小人殉人慾，故日究乎污下。

楊氏曰：孜孜為善則為舜，非上達與？孜孜為利則為跖，非下達與？

劉宗周曰：君子就其上而達焉，則天理是也；小人就其下而達焉，則人慾是也。上下之分，只在一念之微，而達之機自不能已。此君子、小人之品，所以分也。

蔡氏曰：天理本自高明也，君子循仁義禮智之天理，故日進於極仁、極義、極禮、極智高明之地矣。人慾本自污下也，小人徇乎聲色、貨利之人慾，故日究於淫聲、惡色、私貨、邪利污下之地矣。達，一也，皆有積漸至極之義。

（本末之別）

【論語集解】曰：本為上，末為下。

【論語註疏】曰：此章言君子、小人所曉達不同也。本為上，謂德義也；末為下，謂財利也。言君子達於德義，小人達於財利。

【論語義疏】曰：上達者，達於仁義也；下達，謂達於財利。所以君子、小人反也。（按：【大學】：德者，本也；財者，末也。）

（道器之別）

陳祥道曰：形而上者，道也；形而下者，事也。君子事道，故上達；小人事事，故下達。孔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

蕅益大師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上達，故不器；下達，故成瑚璉斗筲等器。若不成器者，並非小人。

（綜之：一也）

張栻曰：達者，達盡其事理也。上達者，反本天理也；下達者，趨末人慾也。皆云『達』者，如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皆云『喻』也。

【論語稽】曰：人，無生而為君子者，亦無生而為小人者。譬之一路，行而上為君子，行而下為小人，必無中立之勢，在行路之初辨之而已。

【四書近指】曰：上下無盡境，君子小人皆非一日而至。君子日長進一日，初亦為難而試勉之，久而所勉者安以為常。小人日沉淪一日，初亦疑而嘗試之，久而所嘗者恬不以為怪。兩人各有樂處，故各不能自已。要之，只從一念起，分別路頭，只在戒懼慎獨。

錢穆曰：一念之歧，日分日遠也。

雲門隱者按：【正義】云『「君子上達，與天合符」，言君子德能與天合也』，故君子上達則是求本，是達於仁義，是反乎天道，所以進德修業，而不器也。小人下達，是舍本求末，是重財利，是縱人慾，是成小器乃至不成器，所以日就沉淪也。然而，就在於當初所信之觀念、所選之路途也，久而自安於其中矣（【書】曰：念茲在茲）。

【本章參考書目】

【尚書】【論語集解】【論語義疏】【論語註疏】【論語集注】【論語新解】【論語大義】【論語正義】【論語學案】【論語全解】【論語點睛】【癸巳論語解】【論語稽】【論語集說】【論語集釋】【四書解義】【四書近指】。

【論"君子上達小人下達"之精義】

延章先生所論，確有發人深省之處。然細究經義，"君子上達，小人下達"一語，當從三方面闡釋其微旨。

一、天理人慾之辨
朱子云"君子循天理，小人殉人慾"，此語最得聖賢本意。【禮記】言"人生而靜，天之性也"，君子所達者，正是此天命之性。陽明先生謂"致良知"，即是上達功夫。小人反是，【周易】"履霜堅冰至"，正喻人慾漸滋之害。延章先生斥釋氏"棄利"之說，實則【孟子】早有"捨生取義"之訓，非謂棄利，乃是以義統利。

二、本末之辨
【大學】言"物有本末"，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董仲舒【春秋繁露】云："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此上達之要義。然【周易】又言"利者義之和"，非謂君子絕利，實乃以義制利。延章先生謂"上為義則下為利"，深合【荀子】"義勝利者為治世"之旨。釋氏之說，病在割裂義利，非謂求利即小人。

三、道器之辨
【易傳】"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君子所達在道，小人所達在器。然孔子又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可見道器本不相離。程明道雲"器亦道，道亦器"，最得中道。延章先生以"禿驢"譏釋氏，未免過激。蓋【中庸】言"萬物並育而不相害"，儒釋之辨，當如朱子論太極，有理氣之別而無高下之分。

要之，孔子此言，非謂君子小人判若雲泥。【論語】載"性相近也，習相遠也"，上達下達，皆系乎一心。王船山【讀四書大全說】謂："上達者下學之極功，下達者上達之反照。"學者當以"下學上達"為階，以"克己復禮"為功，方不負聖人垂訓之深意。

至於釋氏之論，荀子早有"蔽於一曲"之譏，然其勸善之功，未可盡非。吾儒但當守"極高明而道中庸"之訓，明辨精微，方是真上達功夫。

【論"上達下達"之本義與延章之誤】

延章所論，實有未安。其以釋教"施化為德"之說為小人蠱惑之辭，又以"上為道則下為德"強分本末，此乃未明儒家"體用一源"之旨。今正本清源，當以【論語】本文為綱，參稽漢宋諸儒註疏，方得聖賢立言之本意。

一、經文本義考辨
"君子上達，小人下達"八字，朱子【集注】解為"君子循天理，小人徇人慾"，此最得要領。考【禮記·樂記】"人生而靜，天之性也"之說，可知上達者，乃復其天命之性；下達者，乃溺於人慾之私。劉宗周【論語學案】謂"上下之分在一念之微"，正指此心性工夫而言。延章以"道-德""義-利"強分上下，實未達"理一分殊"之奧義。

二、德義關係正解
延章譏釋氏"以棄利為德"有違於義，此說尤為偏頗。按【周易·乾文言】"利者義之和"，【左傳】"義以建利"，儒家本主張義利之辨而非義利對立。孔子言"見利思義"（【憲問】），孟子說"何必曰利"（【梁惠王上】），皆重在以義制利，非絕利棄利。釋教布施功德之說，與儒家"博施濟眾"（【雍也】）本有相通處，未可輕詆為"禿驢蠱人"。

三、道器本末辨正
延章謂"以上為道者則下為德"，此說混淆【老子】"失道而後德"與儒家思想。考【中庸】"苟不至德，至道不凝"，明明德與道相成；【繫辭】"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道器本相即不離。程明道【識仁篇】言"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豈容強分上下？至若以利喻德之非，實因未明【大學】"德本財末"乃輕重之辨，非截然對立。

四、修養工夫指要
"上達"之實功，當依朱子"下學上達"之教。【朱子語類】卷四十四詳解："下學是事，上達是理。理在事中，事不在理外。"延章疏謂"上達是趨勢，下學是途徑"，雖得其粗，未臻精微。真德秀【西山讀書記】強調"格物致知"為"上達天理"階梯，此方是孔門心法。

結語：
聖賢立言，本為明道濟世。今解經者當如程伊川所言"涵泳義理，久之自有見處"，不可執一廢百。延章之論，既失考據之實，又乖義理之正，更悖"攻乎異端"（【為政】）之聖訓。學者宜以【四書章句集注】為本，參酌黃梨洲【孟子師說】、顧亭林【日知錄】諸書，方不致墮入門戶之見。至於釋教義理，自有其體系，荀子所謂"辨異而不過"（【正名】），方為君子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