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櫝還珠

成語故事

買櫝還珠

【原文】

楚人有賣其珠於鄭者，爲木蘭之櫃，薰以桂椒，綴以珠玉，飾以玫瑰，輯以羽翠。鄭人買其櫝而還其珠。此可謂善賣櫝矣，未可謂善鬻珠也。

——韓非【韓非子外儲說左上】

【譯文故事】
一個有一顆漂亮的珍珠的楚國人打算把這顆珍珠賣出去。　　
這個楚國人找來名貴的木蘭，爲珍珠做了一個盒子（即櫝），用桂椒香料把盒子熏得香氣撲鼻。然後，用翠鳥的羽毛在盒子的外面精雕細刻了許多好看的花紋。　

一個鄭國人將盒子拿在手裡看了半天，愛不釋手，終於出高價將楚人的盒子買了下來。鄭人交過錢後，便拿著盒子往回走。可是過了幾天回來了。楚人以爲鄭人後悔了要退貨，沒等楚人想完，鄭人已走到楚人跟前。只見鄭人將珍珠交給楚人說：『先生，我買的只是盒子，您將一顆珍珠忘放在盒子裡了，我特意回來還珠子的。』於是鄭人將珍珠交給了楚人，一邊往回走去。

楚人拿著被退回的珍珠，十分尷尬地站在那裡。
【寓意】

比喻沒有眼力，取捨不當。

國學札記：論【買櫝還珠】之深層文化意蘊

韓非子【外儲說左上】所載『買櫝還珠』一事，雖僅寥寥數語，然其寓旨之深刻，足爲後世警醒。此典非獨譏鄭人取捨失當，更折射先秦時期工藝審美與實用價值之辯證關係，乃至人性普遍之認知盲區。今試析其三重意蘊如次：

一、文質之辨：禮器與器用之悖論
楚人制櫝，『薰以桂椒，綴以珠玉』，極盡工巧之能事，實承周代『藏禮於器』之傳統。【禮記·樂記】云：『簠簋俎豆，制度文章，禮之器也。』楚人以禮器規格制櫝，本欲彰珠之貴，然過度修飾反令櫝自成審美主體。鄭人惑於外飾而昧其實質，恰如孔子所嘆『繪事後素』（【論語·八佾】）之反例——當紋飾喧賓奪主，本質反遭湮沒。此中矛盾，正是先秦名實之辯的具象化呈現。

二、商道之鑑：價值傳遞的異化
韓非以此諷喻『善賣櫝』而『不善鬻珠』，實暗刺戰國商賈捨本逐末之風。考【周禮·地官·司市】，早有『賈師辨物而平市』之制，強調商品本質價值的準確傳遞。楚人未能以珠爲核心構建價值認知，反令櫝成爲交易標的，此即【荀子·正名】所謂『惑於用實以亂名』之弊。今觀當代營銷，常見包裝溢價遠勝商品本體之事，與此典何異？

三、認知之障：感官與理性的失衡
鄭人之誤，非獨審美偏嗜，更在認知層次的淺表化。【莊子·天地】言『失性於俗者，謂之倒置之民』，恰可註解此態。盒之羽翠珠玉刺激感官，使人沉溺形式快感；而珠之內在價值需理性辨識，鄭人卻止步於感官判斷。這種『目迷五色』之弊，與【道德經】『五色令人目盲』之誡若合符節。

結語
『買櫝還珠』之喻，跨越兩千三百年仍具現實意義。小至個人抉擇，大至文化傳承，皆需警惕『櫝珠倒置』之陷阱。若今人讀此典而僅作笑談，不察其『審己度物』之深意，則恐復蹈鄭人覆轍矣。

（全文798字）

按：本文依【文心雕龍·銘箴】『義典則弘，文約爲美』之旨，融訓詁、義理、考據於一體，冀能彰明古典智慧之現代價值。

【買櫝還珠】義理髮微及當代啟示

韓非子【外儲說左上】所載"買櫝還珠"之典，雖僅八十三言，然其義理之精深，足爲千古鑑戒。今試從名實之辨、價值判斷、禮文關係三端，闡發其微言大義。

一、名實乖離之弊
楚人制櫝，"薰以桂椒，綴以珠玉"，其工巧已喧賓奪主。鄭人"買櫝還珠"之謬，實肇因於楚人"以文害質"的銷售策略。此與孔子"文勝質則史"之誡、【禮記】"鋪筵席，陳尊俎"而失祭祀本真之弊，皆屬同源之病。戰國策士常以華辭炫智，猶如此櫝之奪珠，終使受者惑於表象而昧其本真。

二、價值判斷之惑
鄭人之誤不在審美，而在價值序列的倒置。珠爲自然珍寶，櫝乃人工巧物，【考工記】云"審曲面勢以飭五材"，本爲器用服務。今鄭人舍天然至寶而取人工附麗，恰如【淮南子】所譏"逐獸者目不見太山"，此即莊子所謂"喪己於物，失性於俗"的典型。當代商品過度包裝、學歷虛飾等現象，皆爲此症候群之延續。

三、禮文關係的現代啟示
【易·賁卦】云"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然夫子又言"禮雲禮雲，玉帛云乎哉"。楚人之櫝，猶今之營銷話術；鄭人之擇，類乎消費異化。觀今之"網紅產品"現象，常有消費者爲包裝設計一擲千金，而對核心價值漠然置之，此非當代"買櫝還珠"乎？故【韓非子·解老】強調"處其實不居其華"，實爲療治時弊之良方。

要之，此典警示吾人：處世當如【大學】所言"物有本末，事有終始"，明辨本末輕重。昔王弼注【老子】"大巧若拙"云："因物自然，不設不施"，楚人若能存此智慧，鄭人苟得此明辨，則珠櫝各得其所矣。今人面對紛繁世相，更當培養"觀其徼妙"的洞察力，方不致重蹈鄭人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