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貴·溫沖湯治婦人虛寒不育

張錫純原解：溫沖湯出自張錫純所著【醫學衷中參西錄】治女科方中，主治婦女血海虛寒不孕。方藥由生山藥八錢、當歸身四錢、烏附子二錢、肉桂二錢（後下）、炒補骨脂三錢、炒小茴香二錢、核桃仁二錢、煅紫石英八錢、真鹿角膠二錢（另燉）組成。張錫純解析說：『女子不育，多責之沖脈。郁者理之，虛者補之，風襲者祛之，濕勝者滲之，氣化不固者固攝之，陰陽偏勝者調劑之。沖脈無病，未有不生育者。而愚臨證以來，凡其人素無他病，而竟不育者，大抵因相火虛衰，以致沖不溫暖者居多。因為制溫沖湯一方，主治病者平素畏坐涼處，畏食涼物，經脈調和，而艱於生育者。』另外，張錫純又思【神農本草經】謂紫石英『氣味甘溫，治女子風寒在子宮，絕孕十年無子』之語，於臨證中遂創此方。方中重用紫石英，取其性溫質重，能引諸藥直達於沖中，而溫暖之。其餘張錫純對本方未做過多論述，原解在此不做分析，以免曲解原意。

陳寶貴心解：溫沖湯一方，為張錫純主治婦人沖寒不孕而設。方藥由山藥、當歸、附子、肉桂、炒補骨脂、炒小茴香、核桃仁、煅紫石英、鹿角膠組成。此方具有溫衝散寒、補腎養血之功。方中用附子、肉桂、炒小茴香溫衝散寒；山藥、煅紫石英、核桃仁補腎填精；當歸、鹿角膠養血。全方用藥精當，緊扣沖寒不孕病機，用之對證，確有良效。

陳寶貴臨證中也常遇婦人不孕之證，此證多與氣血虧虛、胞宮虛寒、腎虛精虧有關。治法上從補氣養血、溫陽散寒、補腎益精入手，多能取得較好的療效。依據陳寶貴體會，不孕症患者月經也多不正常，所以在運用以上治法的同時，也常兼以調經，經調自然能夠受孕。在治療不孕方中，溫沖湯與少腹逐瘀湯較為常用，有時也常合用，兩方皆有溫陽散寒之功。但溫沖湯除溫陽散寒之外，兼有補腎養血之功，而少腹逐瘀湯除溫陽散寒之外，兼有活血化瘀之力，兩者同中有異，注意區別。此外，溫沖湯中附子有毒，恐對婦人卵泡造成影響，陳寶貴常用炮姜代替附子，一家之言，供大家參考。另外，若無鹿角膠，也可用鹿角片代替。

【臨證驗案】：

李某，女，30歲，2012年4月15日診。

主因『婚後不孕3年』來診。患者3年前一直未孕，婦科檢查未見明顯異常，平素畏寒怕冷，下腹部如受涼後常有腹痛，月經尚調。現症：不孕，畏寒，腹部受涼後隱痛，時有腰痛不舒。舌淡暗，苔白，脈弦細。

辨證：下焦虛寒，宮寒不孕。

治法：溫陽散寒，溫宮促孕。

處方：炮姜10克，小茴香10克，山藥30克，當歸15克，肉桂6克，鹿角片10克（先煎），補骨脂10克，川斷15克，杜仲10克，15劑，水煎600毫升，分早、中、晚3次溫服。

二診（2012年4月29日）：腹部畏寒好轉，腰痛亦好轉。上方加紫石英15克，又服15劑。

前方未做加減，又服30劑後，諸症皆失，再取30劑後，月經未至，醫院檢查已受孕。之後又用張錫純創製的壽胎丸鞏固療效。2年後隨訪得知生一健康女嬰。

按：婚後不孕3年，平素畏寒怕冷，下腹受涼後常有腹痛，又加之月經後期，腰痛不舒，結合舌淡暗，苔白，脈弦細。此患者應辨證為下焦虛寒，宮寒不孕。治療之法當以溫陽散寒、溫宮促孕為主。上方即取溫沖湯方意加減。方中用炮姜、肉桂、小茴香溫陽散寒；用山藥、補骨脂、川斷、杜仲益腎暖宮；用當歸、鹿角片以補腎養血。證對藥准，故收佳效。

（文中所載處方、治法請在醫師指導下使用）

【溫沖湯證治發微與臨證思辨】

張錫純先生制溫沖湯治婦人虛寒不孕，實得【內經】"胞脈者繫於腎"之旨，深合沖為血海、任主胞胎之要義。今就原方奧義與臨證應用略陳管見。

一、方義探賾
溫沖湯立方之妙，在於構建"三焦溫煦"之法度：紫石英為君，質重下達，稟【本經】"暖子宮"之能，引諸藥入沖任；附子、肉桂為臣，取坎中一陽之意，直補命門真火；佐以山藥、核桃仁培先天之本，當歸、鹿角膠養肝血以充任脈，小茴香、補骨脂溫煦中下二焦。全方暗合"陽生陰長"之機，較之少腹逐瘀湯，彼重在祛瘀生新，此妙在溫養先天。

二、臨證三辨
1. 辨證之要：真應用指征非獨畏寒，當察舌淡胖有齒痕、脈沉遲無力、經血色淡質稀三大候。若見舌紅少津、脈細數者，即非所宜。
2. 藥物化裁：陳氏以炮姜代附子確有見地，然若陰寒痼結者，仍當用附子先煎久煮。鹿角片代膠時，需加黃酒同煎以助藥力。
3. 調經之法：經期可加香附、艾葉調氣，經後宜入菟絲子、枸杞子填補，非獨守方不變。

三、驗案評騭
觀李姓案辨證甚當，然有三處可商：其一，脈弦細當細辨是否兼肝鬱，可酌加柴胡3g疏解；其二，腹痛隱隱可佐以九香蟲6g溫通；其三，現代檢查未見異常者，當參基礎體溫測定，見低溫相延長者尤宜此方。

四、現代啟示
今人宮寒不孕常見三因：過食生冷傷陽、久坐少動滯氣、房勞無節度精。溫沖湯之用，當配合灸關元、命門，並囑晨起食生薑粥，方收全功。至若卵泡發育不良者，可加紫河車粉3g沖服，此今古匯通之法也。

要之，溫沖湯乃"陽中求陰"之劑，非純陽燥烈之方。張氏制方之精，在於溫而不燥，補而不滯，後學用之，當知此中三昧。

【溫沖湯證治發微——論張錫純治婦人虛寒不育之要旨】

張錫純先生制溫沖湯一方，實本【內經】"胞脈者屬心而絡於胞中"之旨，深得沖為血海、任主胞胎之奧義。觀其組方之妙，誠如弈者布局，子子呼應。紫石英為君，取其甘溫鎮墜之性，【本經】所謂"治女子風寒在子宮"者，非獨溫養奇經，更能引諸藥直達胞宮，猶舟楫之載藥力下行。附子、肉桂相須為用，稟少火生氣之機，正如景岳所言"天之大寶只此一丸紅日，人之大寶只此一息真陽"，二味相合，恰似離照當空，陰霾自散。

當歸身與鹿角膠配伍尤見匠心，當歸養血活血，鹿角膠峻補奇經，一潤一燥，暗合"陽生陰長"之旨。更佐補骨脂、核桃仁補腎填精，取"精化氣、氣生神"之妙。小茴香辛香流竄，能通沖脈之郁滯，與紫石英沉降之性形成升降相因之勢。山藥獨重八錢，非特健脾，實為預培水土，防桂附之燥烈傷陰，此即仲景"見肝之病，知肝傳脾"之預防思想。

陳氏以炮姜易附子之議，雖出於慎藥之心，然未諳張氏制方深意。附子走而不守，能激發命門相火，炮姜守而不走，僅溫中焦之陽。卵泡發育需命火溫煦，正需附子鼓動腎間動氣。若慮其毒性，但須久煎，配伍甘草即可化解。至若鹿角片代膠，其效終遜一籌，蓋角片重在通陽，膠質偏於滋養，不可不辨。

臨證辨治，當察"畏坐涼處，畏食涼物"之獨症，此乃沖脈虛寒之眼目。若兼經行後期、經色淡黯、小腹冷痛、脈沉遲者，尤為的對。然須與痰濕壅胞、肝鬱血滯諸證相鑑別。陳氏所言與少腹逐瘀湯之別甚當，彼方側重瘀血內阻，常見經行腹痛如刺、經血夾塊，兩方證治涇渭分明。

今之治不孕者，多囿於激素之說，鮮有從氣化論治者。張氏此方啟示吾輩：沖脈之氣化，實為孕育之關鍵。蓋沖脈束於陽明，若脾胃虛弱，化源不足，縱投溫補，終難奏效。故臨證遇納呆便溏者，當先理中州，後議溫沖，此又張氏未言之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