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欣賞:蔡襄【虛堂詩帖】

蔡襄【虛堂詩帖】

【虛堂詩帖】

【虛堂詩帖】，行楷，1048年，紙本，縱22.6厘米，橫16厘米。

蔡襄其書法在其生前就受時人推崇備至，極負盛譽，最推崇他書藝的人首數蘇東坡、歐陽修。蘇東坡在【東坡題跋】中指出：『獨蔡君謨天資既高，積學深至，心手相應，變態無窮，遂為本朝第一。然行書最勝，小楷次之，草書又次之……又嘗出意作飛白，自言有翔龍舞鳳之勢，識者不以為過。』歐陽修對蔡襄書法的評價真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歐陽修說：『自蘇子美死後，遂覺筆法中絕。近年君漠獨步當世，然謙讓不肯主盟。』（【歐陽文忠公集】）黃庭堅也說：『蘇子美、蔡君漠皆翰墨之豪傑。』（【山谷文集】）北宋科學家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評論蔡襄的草書曰：『以散筆作草書，謂之散草，或曰飛草，其法皆生於飛白，自成一家。存張旭懷素之古韻，有風雲變幻之勢，又縱逸而富古意。』

【宋史·蔡襄傳】稱他：『襄工於手書，為當世第一，仁宗尤愛之。』許將【蔡襄傳】說：『公於書畫頗自惜，不妄為人，其斷章殘稿人悉珍藏，仁宗尤愛稱之。』朱長文【續書斷】：蔡襄書頗自惜重，不輕為書，與人尺牘，人皆藏以為寶。仁宗深愛其跡……及學士撰【溫成皇后碑】文，敕書之，君謨辭不肯書，曰：『此待詔職也。儒者之工書，所以自游息焉而已，豈若一技夫役役哉？』

虛堂永晝來風長

釋文：虛堂永晝來風長，石枕竹簟生清光。文園肺渴厭煩熱，更要夫君在側傍。

石枕竹簟生清光

文園肺渴厭煩熱

更要夫君在側傍

【虛堂詩帖】乃北宋蔡襄行楷佳作，紙本墨跡雖僅盈尺（縱22.6厘米，橫16厘米），然氣象雍容，足見其"本朝第一"（蘇軾語）之書學造詣。此帖作於慶曆八年（1048），正值蔡襄四十壯歲，筆法已臻"心手相應，變態無窮"之境。

觀其用筆，深得顏魯公三昧而化以己意。橫畫起收含蓄如綿里裹鐵，豎鈎趯鋒似屈金斷玉，轉折處尤見"翔龍舞鳳"（蔡襄自評飛白語）之態。結字取【集王聖教】遺韻，中宮緊斂而外拓舒展，行間疏朗如虛堂懸月，正合"飛草"筆意（沈括【夢溪筆談】）。墨色沉厚處見其"積學深至"，枯潤相生處顯"風雲變幻之勢"，誠如黃庭堅所言"翰墨豪傑"風範。

此帖可貴者，尤在"不妄為人書"（許將【蔡襄傳】）的謹嚴態度。蔡襄傳世墨跡十不存一，【虛堂詩帖】堪為其"自惜重"（朱長文【續書斷】）創作觀的實證。今睹此帖，猶可想見歐陽修"筆法中絕"之嘆非虛譽，而仁宗寶愛之由，正在這"縱逸而富古意"的文人書風之中。學者當從此帖悟入，始知宋人"尚意"書學實以深厚法度為根基。

【虛堂詩帖】品鑑：論蔡襄書法之"端嚴溫潤"氣象

蔡君謨【虛堂詩帖】乃北宋書法典範之作，此帖作於慶曆八年（1048），正值其書法藝術臻於成熟之際。全篇二十四字，行楷相參，紙本墨跡現存226厘米縱長，雖歷經千年而神采未減，誠如東坡所言"天資既高，積學深至"之實證。

一、筆法之精微
細觀此帖，用筆方圓兼備，起收含蓄。如"虛"字虎頭之轉筆，暗含篆籀遺意；"永"字捺畫一波三折，盡顯【蘭亭】法乳。尤可注意者，其橫畫多取仰勢，豎畫微呈相背，此乃熔鑄虞世南【孔子廟堂碑】與顏真卿【多寶塔】之特徵。沈括所言"存張旭懷素之古韻"，實指其點畫間流動的韻律感，如"風"字末筆之飛白，確具"翔龍舞鳳"之勢。

二、結體之妙造
蔡襄深諳"大字促令小，小字展令大"之理。此帖字形大小錯落，"堂"字展其寬博，"晝"字斂其鋒芒，形成疏密節奏。更妙在字勢處理："石枕"二字左傾，"竹簟"右敧，看似隨意而暗合力學平衡。黃庭堅稱其"翰墨豪傑"，正指此等不落窠臼的造型能力。

三、章法之經營
全篇行氣貫通若清溪曲澗。"文園肺渴"四字突然收緊，與前後疏朗形成呼吸般的韻律，恰似詩中所言"厭煩熱"之視覺呈現。字距行間透出晉人尺牘風神，而整體布局又見唐人碑版氣象，可謂"心手相應，變態無窮"的完美詮釋。

四、文墨相生之趣
此帖內容為消夏小詩，書法與文意渾然一體。"來風長"三字筆勢舒展，似有清風拂面；"生清光"墨色漸淡，若見竹影搖曳。此種"以書達意"的境界，正是歐陽修"筆法中絕"之嘆的深層註腳。蔡襄自謂"儒者工書所以自游息"，此帖正見其以筆墨修身養性的士大夫情懷。

今觀此帖，不獨見其"端嚴溫潤"的書法美學，更可窺北宋士人"游於藝"的精神世界。蔡襄拒書【溫成皇后碑】的典故，與其書法中蘊含的"不激不厲"之風骨，共同構成了中國書法史上"道藝合一"的典範。後世學書者當從此帖體會，何為"積學深至"，何為"心手相應"，方不負古人"斷章殘稿人悉珍藏"的雅意。

（全文79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