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见的文天祥草书

文天祥《草书木鸡集序卷》，纸本，纵24.5厘米，横96.5厘米。辽宁省博物馆藏。书于宋度宗咸淳九年（1273）冬至，作者时年三十八岁。文章是应同乡张强之请而作。全卷通篇笔势迅疾，清秀瘦劲，具有俊逸豪迈之气。

文天祥《草书木鸡集序卷》

《草书木鸡集序卷》，纸本

三百五篇，优柔而笃厚，选出焉，故极其平易，而极不易学

予尝读诗,以选求之

如曰：驾言陟崔嵬。

我马何虺𬯎。

我姑酌金罍。

释文：

三百五篇，优柔而笃厚，选出焉，故极其平易，而极不易学。予尝读诗,以选求之。如曰：驾言陟崔嵬。我马何虺𬯎。我姑酌金罍。维以不永怀。如曰：自子之东方，我首如飞蓬。岂无膏与沭。为谁作春容。诗非选也。而诗未尝不选。以此见选实出于诗，特从魏而下，多作五言耳。故尝谓学选而以选为门。则选为吾祖宗以诗求选，则吾视选为兄弟之国。予言之而莫予信也。一日，吉水张彊宗甫以木鸡集示予，何其酷似选也。从宗甫道予素，宗甫欣然。便有平视曹刘沈谢意思。三百五篇，家有其书，子归而求之，所谓吾道东矣。咸淳癸酉长至,里友人文天祥书于楚观

《文天祥〈草书木鸡集序卷〉书艺与文心发微》

辽宁省博物馆所藏文天祥《草书木鸡集序卷》，实为南宋书坛遗珍。此卷作于咸淳九年（1273）冬至，正值文山先生壮岁，笔墨间既见晋唐法度，又显宋人尚意之趣。其纸本纵24.5厘米、横96.5厘米的形制，恰合宋人"横卷舒卷"的鉴赏传统，展卷之际，但见笔走龙蛇，气贯长虹。

细观此作书法，有三绝可称：其一用笔取法怀素狂草之纵逸，却化狂放为清劲，如"选"字末笔作悬针垂露，"诗"字右部"寺"作断笔呼应，皆见控笔之精；其二结字融汇二王行草之秀骨，章法疏密有致，行间错落如"飞蓬"之态，正合序文"我首如飞蓬"的意象；其三墨色浓淡相宜，燥润相生，尤以"曹刘沈谢"数字枯笔飞白最见精神。黄庭坚评苏轼书"学问文章之气郁郁芊芊"，移评此文山墨宝，亦为的论。

序文内容更值玩味。文公以《诗经》三百篇为宗，阐发"选体"（《文选》）与诗教之渊源。其谓"选实出于诗"，实承江西诗派"夺胎换骨"之论，而"平视曹刘沈谢"之语，则显见南宋文人突破门户的文学观。文中暗用《毛诗序》"优柔敦厚"之旨，《庄子》"木鸡"之典，更见其淹贯经子的学养。

此卷可贵者，尤在书文合一。文天祥以"清秀瘦劲"之笔，写"俊逸豪迈"之气，恰是其"浩然正气"的早期艺术呈现。后世但知其《正气歌》壮烈，而此卷可见壮岁时已养就的刚健文心。卷末"吾道东矣"之叹，不啻为其日后"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的人格宣言埋下伏笔。

今人观此墨宝，当三重境界：初赏其笔墨之妙，再味其文理之深，终悟其人格之美。文山先生此书，非惟艺林瑰宝，实为华夏"书以载道"传统的完美诠释。纸寿千年而精神不灭，此卷之价值，正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