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宋.王安石

春夜

宋.王安石

金爐香盡漏聲殘，

翦翦輕風陣陣寒。

春色惱人眠不得，

月移花影上欄杆。

詩詞賞析

此詩寫於詩人變法的主張終於得到認可之時，大展鴻圖，即在眼前。因此，內心興奮不已，被這「良宵春色」撩撥得不能成眠。讀此，si妹不禁哼起：「都怪這夜色，撩人的瘋狂~」

首句是視聽結合，以動襯靜，次句以觸覺寫出了黎明破曉時分的陣陣寒意。第三句敘事夾抒情，「惱」字在此處是反義正用，不能作惱恨的「惱」理解，應作「撩」解，絕不是苦惱得不能成眠。

最後一句以景結情，這首詩的內在抒情曲折而深沉，外在表向卻是春夜清幽美景，此第三句外，字字寫景，情隱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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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春夜〗詩心發微】

荊公此詩，當以"變法志業將展"爲解讀鎖鑰。全篇以"不眠"爲詩眼，然非尋常失眠，實乃"聖主得賢臣"之亢奮與"天將降大任"之惕厲交織而成。金爐香燼、漏聲殘斷二象，非獨言更深夜靜，實暗喻舊制將革、新局待啟。"翦翦"二字尤妙，【禮記·月令】鄭玄注"翦翦，狹隘貌"，此處既狀春風料峭，復寓改革阻力，寒而不冽，恰是熙寧初年政治氣候寫照。

"春色惱人"之"惱"，當從【說文】"有所恨痛"本義解。荊公非爲春色所撩，實因"王者之法如江河"（【臨川集·洪範傳】）的變法理想與現實困境相激而生焦灼。月移花影之景，暗用【周易·繫辭】"變通配四時"之意，欄杆投影即變法刻度，此中自有"天變不足畏"（【宋史·王安石傳】）的孤憤在焉。

今人解詩多囿於"興奮難眠"之說，未窺荊公心曲。考其【夜直】詩"春色惱人眠不得"與此篇同構，然【夜直】作於翰林學士任上，正值【上仁宗皇帝言事書】被束之高閣時。兩詩同用"惱"字而心境迥異：一爲壯志未酬之鬱結，一爲夙願將償之忐忑。宋人葉夢得【石林詩話】謂王詩"晚年始盡深婉不迫之趣"，此篇恰在豪健與深婉間得中和之美。

詩末"月移花影"，實乃【周禮】"土圭測影"政治隱喻。荊公變法尤重製度考校，【宋會要】載其"每以寅刻趨朝，秉燭治官書"，此"花影上欄"正是夤夜推演新政的自我寫照。所謂"字字寫景"，實乃字字關情，非止個人悲歡，實有"爲天地立心"（張載語）的士大夫精神在焉。讀王詩當於峻潔處見其孤懷，於清婉中識其遠略，方不負臨川"經術文章"的本來面目。

【王安石〖春夜〗詩心發微】

荊公此絕句，誠爲宋人神韻派之圭臬。其妙處正在"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然細繹之，實有數層意蘊可闡發。

一、意象經營之妙
首句"金爐香盡漏聲殘"，以"香盡""漏殘"二象並置，暗喻更深夜永。金爐本爲富貴意象，然香燼則暗示沉思之久，與李商隱"燼落猶慵起"異曲同工。次句"翦翦輕風陣陣寒"，"翦翦"語出【詩經·幽風】"翦翦谷風"，此處化用既得風之輕細，復增文脈厚度。風與寒相生，實爲心緒之外化。

二、"惱"字三昧
"春色惱人眠不得"之"惱"，確如賞析所言當解作"撩"，然此字之妙更在其矛盾修辭。考【說文】："惱，有所恨也。"荊公反用其義，正如杜甫"可愛深紅愛淺紅"之"可"字法。此際變法將行，其心緒實兼欣喜與焦慮，著一"惱"字而兩境俱現，較單純言"撩"更見張力。

三、結句的時空玄機
"月移花影上欄杆"七字，實含三重時空：月之移爲天時，花之影爲物態，欄杆爲人工建築。三者交融，既見夜觀天象之專注，復顯物我交融之境。尤妙在"上"字，暗寫時光流逝而抱負漸伸，與首句"漏聲殘"遙相呼應，構成時空閉環。

此詩表面寫春夜無眠，實則寄託大展經綸之志。荊公此時心境，頗類范仲淹"夜闌更秉燭"之慨，然表達更爲含蓄。其藝術成就，正在以婉約之筆寫豪邁之懷，較之後世直抒胸臆之作，更得"溫柔敦厚"之詩教真諦。讀者若能於月影花香間，體味其"致君堯舜"之思，方不負作者本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