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 · 启功·我学书法的经过

3、4

问：为什么要悬腕、悬肘？

答：前边说过，宋以前人多是左手拿纸卷，右手拿笔，席地而坐，腕肘都没有承托的东西，也就是腕肘都在空处。这时这样写字的人，写出的字，笔划都有灵活的效果。后人为了也能达到那样的效果，便推源于腕肘的凌空。但在高桌高椅上写字，腕、肘都已被托住，那就只好把腕、肘悬起。这时肩先拱起，肘再翘起，腕再平抬。结果这个右臂，每个关节都非常吃力，再要它稳定不颤抖，就需使力，节节使力，整臂全成僵涩，写出的字如何，自然不难想象了。

《论悬腕悬肘之法与古今书写环境之变》

启功先生所述悬腕悬肘之问，实乃书法实践中的核心关节。今试以三端析之：

一、古法源流考
宋以前"席地悬腕"之法，实为生活器具与书写方式自然契合之果。考古所见汉代画像石中，凡书吏执笔者，皆呈跪坐持简状。《晋书·王羲之传》载"掣笔疾书"之态，正需肘腕凌空方能得势。唐人韩方明《授笔要说》详述"虚掌实指"之法，皆因当时书写平面与人体自然垂臂形成黄金角度。此非刻意为之，乃器物未备时的自然适应。

二、生理力学辨
启公所言"节节使力"之弊，实中今人习书要害。现代解剖学可见，当肩肘腕三关节同时悬空，斜方肌与三角肌持续紧张，必致笔力滞涩。宋人米芾《海岳名言》谓"作字须悬手，锋自然中"，此"悬手"实指腕部灵活而非全臂僵持。观敦煌遗书中的唐代写经生作品，虽小楷亦见灵动，盖因合理运用指腕协同，非全赖臂力。

三、当代实践解
今人习书当师古而不泥古。清人梁巘《评书帖》云："悬腕作书，须通身之力奔赴腕下"，此"通身之力"实为腰腿协调的整体发力。建议初学者可分三步：先习"枕腕"以固结构，次练"提腕"求其活络，终至"悬腕"得其中和。如写三寸以上大字，则需悬肘以取势；若作蝇头小楷，仅需腕部虚悬即可。

要之，书法之妙在于"活法"而非"死法"。启功先生点破的不仅是技法问题，更是对书法本质的思考——所有技法皆为表现服务。今人若能在理解古人书写情境的基础上，结合现代书写条件，找到适合自己的运笔方式，方是得鱼忘筌的真谛。

《悬腕悬肘辨：从启功先生学书经历谈执笔法流变》

启功先生所述悬腕悬肘之论，实为书法史上极具辩证意义的命题。今观视频所述，先生以宋以前书写姿势为据，揭示执笔法演变之关键，然其中尚有可申论者。

考诸书史，魏晋简牍、敦煌写经，皆可见悬腕自然之态。卫夫人《笔阵图》言"点画波撇屈曲，皆须尽一身之力送之"，此"一身之力"非蛮力之谓，实指臂腕贯通之活劲。宋人米芾《海岳名言》自谓"把笔轻，自然手心虚，振迅天真"，恰与先生所言"灵活效果"暗合。此中关捩，不在腕肘是否悬空，而在"虚悬"二字——苏东坡所谓"执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正是此理。

明清以降，高案高椅盛行，书家强求悬肘，反成"节节使力"之弊。包世臣《艺舟双楫》载张照作书"肘腕皆悬，通身力到"，然其书终嫌板滞。反观何绍基创"回腕法"，虽肘腕皆悬，却以肩背运力，化刚为柔。此正如启功先生所言"僵涩"之弊，非悬肘之过，乃不得其法之故。

今人学书，当参透三昧：一曰"生理自然"，执笔须合人体工學，如先生所示录像中臂腕角度；二曰"力学贯通"，力量当自腰背发，经肩肘达指尖，非局部强悬；三曰"工具适配"，硬毫宜悬腕，长锋可枕肘，随器用变。观先生晚年作品，点画如行云流水，正是化解"悬肘悖论"之明证。

书道精微，法无定法。悬腕悬肘本为手段，若执著形迹，反失"意在笔先"真谛。启功先生此论，非否定悬肘之功，实警醒后学勿舍本逐末。学者当以先生为范，既明古法源流，更贵通变创新，方得书中三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