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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诂学] 《每日一字》小·小事小节,不容小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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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代文学家刘蓉在《习惯说》里曾记述了这样一件小事:刘蓉年少学习思考时,常喜欢在屋内踱步。屋里有处洼坑,直径一尺,每次经过,刘蓉都要被绊一下。起初,刘蓉感到很别扭,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直到有一日父亲看到,笑问他道:“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随后叫仆童把洼坑填平。后来,刘蓉把这件小事记录在书里,因为他真正领悟到了“小中藏大”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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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字甲骨文字形为

是个会意字。有人将其看作小雨点,有人将其看作细微的沙粒,可以理解为托雨点、沙粒之微小,来表达事物微小之意。“小”字从八从丨,“八”在古时表分别,指从中分剖的结果。一个物体,一旦分割,当然就小了。因此,《说文解字》里讲:“小,物之微也。见而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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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与大往往相对而存在,虽然从其造字本义中看不出感情的好恶,但人们常常会有少不如多,小不如大的观念,如孔子把君子作为儒家道德人格的一种理想,与之相对,那些在志向、修养、情操上有所欠缺的人则被称为“小人”。尽管如此,大千世界却缺不了小,人们逐渐认识到小有小的意义,它不仅是大的补充,更是与大相对立的必然存在:大河奔腾美,小桥流水人家也美;大鹏展翅美,小鸟习习学飞也美;“大风起兮云飞扬”美,微风拂面杨柳依依也美……小之美在于巧,在于以小见大、以简驭繁、以少胜多。小说、小品文等文学体裁之所以广受欢迎,正是因为能够行于所当行、止于所当止,言简意赅、见情见性、有味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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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千多年前,庄子在《秋水》篇中告诉了我们小与大之间的辩证关系。他说:“吾在于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方存乎见少,又奚以自多!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大仓乎?”大与小是相对的,天地未必是至大之域,毫末未必是至细之度。足下无人知道的小草,也能连成无边绵绵绿茵;夜空中难以辨认的小星,亦汇成了浩浩荡荡的银河;风波的汹涌,是从暗流涌动而至惊涛骇浪;水流的澎湃,是从空山滴沥汇至汪洋浩瀚。曹操感喟“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东坡叹慨“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人类之于自然,如沧海中的一滴水般渺小,但同时,我们拥有无限的精神世界,伟大而坚韧;我们创造出璀璨的文明,薪火相传,历久弥新。小与大虽然相对,但从不矛盾,懂得了这一道理,任何人就没有骄傲自满和妄自菲薄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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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与大不仅相通,还可以互相转化。积小成大,化大为小,这是为人处世的智慧。《老子》中说:“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些话都喻示着,做事要从小处着手,脚踏实地,重在累积。这种“大生于小”的思想在儒家学说中屡见不鲜。如《荀子·劝学篇》中,荀子提出了“积土成山”、“积水成渊”、“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等观点,并据此劝诫后人“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要始终保持积极进取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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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力是从身边小事开始锻炼的,道路是从脚下步伐开始迈进的;同样,问题是从细枝末节开始扩散的,灾难是从蚁穴小洞开始溃败的。古人云:“堤溃蚁穴,气泄针芒”,“巴豆虽小坏肠胃,酒杯不深淹死人”。小事小节一旦被忽略,就会由小引大,由量变到质变,最终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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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理想,也暗含了大事从小处开始的道理。人生由许多小事小节构成。小事小节是一面镜子,能够反映人品,反映作风;小事小节中有原则、有人格——人生的涵养与智慧,尽在其中。(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 郝思斯)

万伸 发表于 2025-6-13 18:43 | 显示全部楼层
《国学札记》论"小"之体用与辩证之道

《说文》释"小"为"物之微也",此解诚得字形三昧。甲骨文"小"字作三点沙尘状,实乃先民观物取象之妙构。许慎"见而分之"之说,尤契《易》理——太极生两仪,剖判即现大小之殊。然"小"字所含玄机,非止于形训,更在体用之道。

一、小节见大行:刘蓉"洼坑"之喻
刘蓉《习惯说》所载洼坑轶事,深得"慎微"之旨。其父"一室之不治"之诘,实本《大学》"修身齐家"之序。朱子尝言:"圣贤千言万语,教人且从近处做去。"此"近处"正是日常小节。昔者子贡问君子,孔子答以"先行其言",可见德行之成,必自跬步始。故《淮南子》有云:"圣人敬小慎微,动不失时。"

二、小大相形:庄老之辩证观
庄子《秋水》"天地稊米"之喻,破大小执见最妙。河伯见海若方知涓流之微,此正《道德经》"大小多少"之注脚。然需辨明:老庄之"小",非仅形体之微,实含"柔弱胜刚强"之玄理。观"小"字从八从丨,"八"象分别之形,恰应《周易》"分阴分阳"之变;"丨"示贯通之意,暗合"其小无内"之道。

三、小艺通大道
文人最得"小中见大"三昧。王维"人闲桂花落"之句,尺幅具万里之势;苏轼《记承天夜游》八十三字而境界全出。此皆深谙《文心雕龙》"以少总多"之理。至于"小人"之贬义,实起于《论语》"喻于利"之判,然《易经》"小往大来"又示吉兆,可见字义本无善恶,惟在所用。

今人观"小",当具三重眼界:其一如荀子"不积跬步"之功,重积累;其二如韩非"图难于易"之智,善转化;其三如程颢"万物静观"之怀,能超越。昔张岱《陶庵梦忆》写西湖香市:"如蚁附膻,如蝇逐臭",以小物写尽世态,正是"即小见大"之妙笔。

盖"小"之为道,在器则为用,在理则为几。能于尘沙见世界,方是真读书人眼目。《礼记》言"致广大而尽精微",此语最可为"小"字作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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