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還真不藏次品，這小楷美得……

敦煌寫經殘紙

【國學札記】敦煌寫經小楷之美學探賾

敦煌遺書之精妙，誠如帖主所言"不藏次品"。觀此組寫經殘紙（S.6816-6823序列），雖歷千載風煙，其小楷法度仍可窺六朝隋唐遺韻。按【宣和書譜】所載"經生書"之標準，此當屬"端嚴而秀逸"者——橫畫起筆多作"蠶頭"之態，捺筆收鋒具"磔尾"之勢，恰合孫過庭【書譜】"一畫之間，變起伏於鋒杪"之要義。

細察結字，可見鍾繇【薦季直表】之遺緒：字徑不足方寸而筋骨內含，如"大""夫"等字主筆舒張，暗合"大字促令小，小字展令大"的智永筆髓。墨色沉古處尤見功力，想見當年沙州經生"澄神靜慮，端己正容"的書寫狀態，非今人急就之作可比。

然需辨明者，此類寫經非盡出名家之手。敦煌藏經洞文獻多屬"官經生"與"社邑寫經"系統，其價值正在於展現中古書法傳播之實態。如P.2104【妙法蓮華經】題記所示"經生曹法壽寫"，恰證當時職業寫經群體的存在。

今人臨習此體，當以"敬"字為先：一須敬畏千年文脈，二須辨明經卷真偽（如避諱字、紙張年代）。建議取【靈飛經】與敦煌本互參，可悟唐人"楷法遒媚"之真諦。斯文雖殘，猶勝完璧，此即陳寅恪先生所謂"敦煌者，吾國學術之傷心史，亦復興史"的深意所在。

（按：本文考據主要依據【敦煌書法全集】【中國寫本大藏經研究】等專著，凡498字。）

【敦煌寫經小楷管窺：論其書藝價值與宗教意蘊】

敦煌遺書之珍貴，非獨在其文獻價值，更在於其書藝成就。觀此組寫經殘紙，誠如帖主所言"不藏次品"，其小楷之精妙，實為唐人寫經之典範。今試從筆法、章法、氣韻三端析之：

一、筆法之精微處見功力
此批寫經多用硬毫禿筆，然點畫間仍見"永字八法"之完備。如"68162"號殘片之捺筆，一波三折，猶存隸意；"68169"號"寶"字末點，如高峯墜石，力透紙背。尤可貴者，書者於方寸間運筆如庖丁解牛，橫畫多取仰勢，豎筆常帶曲意，暗合孫過庭【書譜】"一畫之間，變起伏於鋒杪"之要義。

二、章法之疏朗處見匠心
雖為實用抄經，然行氣貫通若天際流雲。細察"68175"號殘卷，行距疏可走馬，字距密不透風，恰合"疏處可以走馬，密處不使透風"的古訓。更妙在字組錯落，如"68180"號"般若"二字，左疏右密，形成視覺張力，此非經年累月臨池不能為也。

三、氣韻之靜穆處見修為
寫經書法之至高境界，在於"手寫經卷，心注佛理"。此組殘紙墨色沉厚而無火氣，線條圓勁而不露鋒芒，恰如【法華經】所謂"入如來室，著如來衣"。觀"68177"號殘片，字字如蓮花出水，筆筆含菩提心，非具虔誠信仰者不能達此化境。

今人觀敦煌寫經，當知此乃"經生書"一脈真傳。據【宣和書譜】載，唐代官方設有"楷書手"專職抄經，其法度之嚴可見一斑。然此組殘紙又超脫程式，時見個性流露，如"68173"號結字寬博，已開顏魯公先聲；"68179"號筆勢飛動，頗得褚河南神韻。

昔年董其昌得見【靈飛經】而嘆"鐘王復生"，今睹此敦煌遺墨，方知唐人小楷之妙，實為魏晉風骨與佛教美學的完美融合。吾輩臨池，當於此中參悟"心正筆正"之諦，非徒追摹形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