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期】【論語·子路篇第8章】孔子因何稱讚衛公子荊『善居室』？ ...

音頻學【論語·子路篇第8章】孔子因何稱讚衛公子荊『善居室』？

13·8子謂衛公子荊：『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這裡所說的『居室』，指的是治家理財。『苟』字，指將就，差不多。

這段話的意思是，孔子評論衛國的公子荊：『善於居家理財。開始有點積蓄時，他說：「差不多符合要求了」；積蓄稍多時，他說：「差不多齊備了」；家中富有時，他說：「差不多算是完美了」。』

孔子爲什麼稱讚衛公子荊『善居室』呢？衛公子荊居家理財之善，主要體現在他節儉而沒有貪慾。家產少有，未必齊備時，即說差不多齊備了；家產富有，未必完美時，即說差不多完美了。足見其內心平淡而治家理財有方，故而受到孔子稱讚。

楊伯峻先生在【論語譯註】中，贊同有關『此取荊之善居室以諷有位者也』的說法，認爲當時的卿大夫，不但貪污，而且奢侈成風，所以孔子以廉諷貪，以儉諷侈。

古今中外的歷史經驗一再證明，倡導節儉之風，反對奢侈之風，絕不是一件小事，而是關係到能不能端正官場風氣，從而帶動形成良好的社會風氣，消除滋生腐敗的土壤，以保證國家長治久安的大事。

附：

【原文】

13·8子謂衛公子荊：『善居室①。始有，曰：「苟②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注釋】

①居室：治家理財。②苟：將就，差不多。

【譯文】

孔子評論衛國的公子荊：『善於居家理財。開始有點積蓄時，他說：「差不多符合要求了」；積蓄稍多時，他說：「差不多齊備了」；家中富有時，他說：「差不多算是完美了」。』

【論衛公子荊"善居室"之德】

【子路篇】此章所載，實爲孔子"崇儉黜奢"思想之微言大義。公子荊"苟合""苟完""苟美"三喻，非僅言治家之術，更見君子安貧樂道之境界。鄭玄注"居室"謂"處家之道"，朱子釋"苟"爲"聊且粗略之意"，皆點明其不事奢靡之本真。

考公子荊之"善"，要在知足守分之智。家始有而言"合"，見其不以匱乏爲憂；少有而稱"完"，顯其量入爲出之節；富足而謂"美"，尤見其"奢則不遜"（【述而】）之戒。此與【大學】"富潤屋，德潤身"之理互通，皆以心性修養爲治家之本。

孔子特標公子荊者，正刺當時卿大夫"貪冒無厭"（【左傳】語）之弊。觀春秋之際，季氏"八佾舞於庭"，管仲"鏤簋朱紘"，皆失"儉以養德"之旨。故程頤言："荊之居室，可以爲法，亦可以爲戒。"此中深意，在昭示"恭儉豈可以聲音笑貌爲哉"（【孟子·離婁上】）的實踐智慧。

今人讀此章，當思【周易】"節以制度"之訓。公子荊之德，非止於個人操守，實爲"禮，與其奢也寧儉"（【八佾】）的政教示範。司馬光【訓儉示康】云"儉德之共也"，正可爲此章作註腳。

【論語·子路篇】第八章所載孔子對衛公子荊"善居室"之贊，實爲儒家經濟倫理觀之精微體現。此章雖僅三十七字，然其中蘊藏之治家智慧與道德境界，足爲後世法。今試從三端析之：

一、漸進知足之理財智慧
公子荊治家之序，顯見"始有→少有→富有"三階段。每進一境，皆以"苟"字爲衡，此非敷衍之辭，乃"知止不殆"之實踐。【大學】言"德者本也，財者末也"，公子荊於"始有"時即謂"苟合"，恰合【易·節卦】"甘節，吉"之旨。其"少有"稱"完"、"富有"稱"美"，更見【老子】"知足者富"的修養功夫。此種漸進式滿足，與子貢"貧而無諂，富而無驕"（【學而篇】）形成互補，共構儒家經濟倫理之完整圖景。

二、反奢崇儉的政治隱喻
孔子此評絕非偶然。考【左傳·襄公二十九年】載吳季札適衛，即嘆"衛多君子"，然至孔子時，衛風已趨奢靡。公子荊身爲貴族（【禮記·檀弓】鄭注謂其字南楚），能守儉德，恰與魯國季氏"八佾舞於庭"形成鮮明對比。楊伯峻先生所引"諷有位者"之說，正合【論語】"政者正也"的爲政邏輯。漢代桓寬【鹽鐵論·救匱】篇直指"公卿積億萬，大夫積千金，士積百金，利己並財以聚"，愈見孔子此嘆之預見性。

三、心性修養的現代啟示
公子荊三稱"苟"字，實爲"心遠地自偏"（陶淵明語）之境。朱熹【集注】釋此章特重"其心淡然"四字，與顏回"簞瓢陋巷"之樂異曲同工。今人治家理財，常陷"不足→焦慮→貪婪"惡性循環，而公子荊示範的"滿足→安寧→升華"模式，恰是【孟子】"養心莫善於寡慾"的生動註腳。王陽明【傳習錄】云"去人慾存天理"，公子荊之"善"，正在其能超越物質層面，直抵心靈自由。

要之，孔子贊公子荊非僅因其節儉，更因其展現的"物役→物用→物忘"三重境界。此章與【雍也篇】"賢哉回也"章、【述而篇】"飯疏食飲水"章，共同構成儒家安貧樂道的思想譜系。在消費主義盛行之當代，公子荊"苟"字三嘆，猶黃鐘大呂，警醒世人重審物質與精神的辯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