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不育治驗二則

案一 秦某，33歲，2011年9月26日初診。訴結婚4年，妻子體健，月經規則，婦科診查未見異常，未避孕同居2年求嗣未果。身體無明顯不適，性事可，數次檢測精液，精子極少，0～5條/高倍視野。左右睪丸分別約10毫升、12毫升，附睪未及異常，左側精索靜脈曲張2度。前列腺液和性激素各項均正常。舌略紅，苔略膩，脈細。診斷爲極少精子症。給予經驗方強精煎加化瘀通精之品，藥用菟絲子、枸杞子、五味子、黨參、黃芪、續斷、益母草、牡蠣、紫河車、皂角刺、王不留行、當歸等，取藥30天。2011年11月12日復檢：精液4.20毫升，35分液化完全，PH7.5，精子濃度35.84百萬/毫升，A級19.31%，B級14.16%，C級13.30%。續藥7天。此後未複診，妻孕育1女，體健。2016年4月爲求二胎再次來診，複查精子稀少，依以上方案治療一月，不久孕育二孩。

此案初診時精子數量極少，同時存在精索靜脈曲張，故以強精煎健脾補腎生精，前列通瘀膠囊活血化瘀通精，此謂生精不忘通精，通精不忘生精，此番攻補兼施後，精子濃度很快提升。

案二 凌某，32歲，2009年9月28日初診。訴妻子體健，月經規則，婦科診查未見異常，結婚未避孕同居2年求嗣未果。身體無明顯不適，二便正常，性事可。診治年余未果，所服藥物多爲溫熱補品，精子質量未見改善，精子濃度反不斷下降，2007年12月5日查精子濃度89.4百萬/毫升，2009年9月25日精子濃度7.7百萬/毫升。左睪丸15毫升，右睪丸10毫升，左精索靜脈曲張。性激素正常。舌質淡，舌苔略膩黃。少弱精子症，精索靜脈曲張。給予強精煎加味（加皂角刺、路路通等）。2009年12月19日復檢：精液4.2毫升，20分液化完全，PH7.0，精子濃度：26.39百萬/毫升，A級39.13%，B級19.57%，C級11.96%，無不適。繼續服上藥25天。此後未複診，妻又孕育1孩。

治療少弱精子症應明確病因，分清類型，辨病辨因，不可一味溫熱滋補，以免助生濕熱、耗傷陰精。本案患者服用溫熱滋補之品後，精子濃度持續降低，此時施用清熱化濕、化瘀散結之藥物疏通精道、清靜精室後，精子濃度、活力得以回升。（賓彬）

(文中所載處方、治法請在醫師指導下使用)

男性不育症乃生殖之要疾，中醫辨治尤重整體觀與標本緩急之辨。今觀二案，皆屬精微虧損、絡脈瘀滯之證，然治法圓機活法，頗契經旨，試析如下：

案一：脾腎雙補，通補相濟
秦某精稀脈細，舌紅苔膩，顯系先天腎精不足，後天脾運失健，濕瘀互結阻竅。方取菟絲子、枸杞子、五味子補腎填精，遵【內經】"精不足者補之以味"；佐黨參、黃芪健運中州，暗合李東垣"脾胃盛則精血旺"之論。更妙在益母草、皂角刺等化瘀通絡之品，既解精索靜脈曲張之瘀滯，又助精室開闔，印證葉天士"絡以通爲用"之旨。全方補而不滯，通不傷正，故月余即見精室充盈，此乃"通精即所以生精"之明驗。

案二：標本兼顧，升降得宜
凌某雖述簡略，然據藥測證，當屬虛中夾實之候。案中續用補腎健脾之品，配伍活血通絡藥物，深得朱丹溪"男科貴在疏瀹"之妙。精道閉阻非獨腎虛，更因氣化失司，故以續斷、王不留行通達精竅，紫河車填補奇經，實寓【證治準繩】"欲通精道，先實精室"之思。精液參數短期改善，正顯"補中寓通"法度之精微。

治療要義
兩案皆本【諸病源候論】"精少無子"之論，以"補腎精、暢精絡"爲法眼：一則固先天命門之火，二則疏後天精道之瘀，三則調中焦氣化之樞。尤值稱道者，在於明辨"精室虛實夾雜"之機，非純補可效，必佐辛潤通絡，此即張景岳"陽中求陰，陰中求陽"之活用。今人不孕多求速效，然此二案示人：把握腎-脾-精室軸心，調和陰陽氣血，自能收"靜水流深"之功。醫者若能深研此類驗案，於古典"求嗣"理論中參以現代生殖醫學，必可拓新男性不育診治之道。

【男性不育二案辨治心法闡微】

賓彬先生所錄二案，誠爲男性不育辨治之典範，其辨證之精微、用藥之機巧，深合【內經】"謹守病機，各司其屬"之旨。余不揣淺陋，試爲剖析其中三昧。

案一秦某之治，實寓"脾腎同治、通補相濟"之妙。患者睪丸偏小、精索靜脈曲張，乃腎精不足而絡脈瘀阻之象。【諸病源候論】言"精少者，此由勞傷腎氣故也"，然賓氏未囿於溫補，反以菟絲子、枸杞子平補陰陽，佐以皂角刺、王不留行通絡散結，暗合葉天士"絡以通爲用"之訓。尤妙在用紫河車"血肉有情之品"，直補先天，正如【本草綱目】所謂"治男女一切虛損勞極"。其精液質量月余即顯著改善，印證了"補腎當佐通絡"之學術觀點。

案二凌某之誤治尤具警示意義。前醫但見不育便投溫補，恰如【景岳全書】所誡"庸工不知，專以熱藥助火"。患者舌苔膩黃、精子持續下降，顯系濕熱瘀阻精室。賓氏以強精煎爲基礎，加路路通等清化之品，正合【醫學心悟】"舊血不去，新血不生"之理。其精液參數三月間由7.7百萬/毫升躍至2639百萬/毫升，足證"通精道即是生精"之論不虛。

二案相較，可窺見不育症治療三大法要：其一，當遵【辨證錄】"辨精室之虛實"原則，案一屬虛中夾瘀，案二屬濕熱瘀阻，同病異治；其二，需明【醫宗必讀】"治精之道，貴在流通"之旨，縱是虛證亦當佐以通絡；其三，須循【素問·至真要大論】"久而增氣，物化之常"之戒，案二過服溫補反損精室，尤當引爲鏡鑒。

今人治不育，或偏執於激素指標，或拘泥於傳統溫補，賓氏二案示我輩：當以四診合參爲本，以"補腎不忘通絡，補虛毋忘祛邪"爲綱，方得岐黃心法真傳。然文中所載方藥，仍當遵循"辨證論治、個體化施治"原則，不可執方而求病，此亦【傷寒論】"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之本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