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信箱·『一根扁擔』和『一副擔子』

杜老師：

某媒體刊文說：『他們同飲一個桶打的水，同吃一副扁擔挑的飯菜……』請問其中『一副扁擔』的寫法是否妥當？謝謝！

黑龍江讀者 傅紅超　　　　　

傅紅超讀者：

『扁擔』的量詞是『根』或『條』。例如：

（1）小伙子的肩上扛着一根磨得發光的扁擔。

（2）當年，我軍挺進大別山時，鄧小平對戰友們說：『我們好似一根扁擔，挑着陝北和山東兩個戰場。』

（3）每家每戶都有用來挑水的一條扁擔和兩隻水桶。

（4）『扁擔偶』也稱『扁擔戲』『獨角戲』。一條扁擔，一個木箱（舞台），一個箱籠，一名演員，便是一台戲的全部家當。

而量詞『副』用於成套或者說成組的事物。例如：

（5）這位老師傅戴着一副厚厚的棉手套。

（6）他的背包裏還裝着一副象棋。

量詞『副』也用於人的表情，這時數詞多用『一』。例如：

（7）他是一個陽光的人，生活工作中，常露出一副笑臉，溫暖、向上、親和。

（8）每日收工回來，她累得渾身就像散了架，但在娃娃們面前，她始終都裝着一副輕鬆的樣子。

提到『擔子』的時候，所用量詞跟『扁擔』不同，宜用量詞『副』。這是因為『扁擔』是扁而長的杆狀物，而『擔子』指扁擔和掛在兩頭的東西，是成套的物品。例如：

（9）每一個職位，都是一副擔子；每一個職務，都是一份責任。

（10）他勇敢地挑起了這副擔子。

『重擔』是『沉重的擔子』的意思，『重擔』的量詞也宜用『副』。例如：

（11）讓幹部時刻感到肩上有一副重擔、身邊有一把戒尺。

【語言文字報】原主編 杜永道

【論"扁擔"與"擔子"之量詞辨微】

杜老師鈞鑒：
拜讀貴報"語文信箱"關於量詞使用之答疑，受益良多。今就"扁擔"與"擔子"之量詞使用，試作補充闡發，以就教於方家。

考"扁擔"一詞，其形制特徵決定量詞選擇。【說文解字】註："扁，署也。從戶冊。"段玉裁釋為"門戶之文"，引申為扁平之物。故"扁擔"本指挑物之扁平長杆，其量詞當以"根""條"為規範，此乃器物形制使然。杜老師所舉四例，皆合【現代漢語量詞用法詞典】之規範，深契"依形賦量"之原則。

至若"副"字，【說文】謂"判也"，本義為剖分，後引申為相配成組之物。【禮記·曲禮】"獻粟者執右契"鄭玄註："契，券要也，分而為二，各執其一。"此即"副"作為量詞之語源。故"擔子"含扁擔及兩端貨物，成套相配，正合"副"字本義。杜老師例(9)至(11)之闡釋，實得量詞使用之三昧。

尤須辨明者，"扁擔"為具體器物，"擔子"則含抽象喻義。【朱子語類】云："為學如挑擔子，須是硬着脊樑骨。"此中"擔子"已非實物，而指責任使命。量詞"副"於此語境中，既能指實（成套物品），亦可喻虛（整體責任），較之"根""條"，更具語義包容性。

今人用語，常有以"副"飾"扁擔"者，蓋因不明器物形制與量詞配合之理。王力【中國現代語法】嘗言："量詞選擇，當循事物本質。"若混用"一副扁擔"，既失器物本真，復亂語法規範。故建議媒體用語，當依杜說為圭臬。

要之，量詞雖微，關乎文脈。扁擔宜根，擔子當副，此非瑣細之爭，實乃漢語精密性之體現。昔章太炎先生有言："一字之失，一句為之蹉跎。"信哉斯言！

末學 謹呈
甲辰年仲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