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早期秦文化的來源與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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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早期秦文化的來源與形成

（來源：中國考古網　作者：梁雲 西北大學文化遺產學院 原文刊於：【考古學報】2017年第2期）

論早期秦文化的源流與形塑：一種跨文明的考古學觀察

早期秦文化的形成過程，實為華夏文明多元一體格局的微觀呈現。從考古學材料與文獻記載的雙重證據出發，早期秦文化呈現出"三層源流"的複合結構：底層為甘青地區青銅文化的基因傳承，中層體現殷商禮制文明的深刻影響，表層則展現出與周文化的互動融合。這種文化疊壓現象，生動詮釋了"夷夏交融"的文明演進模式。

考古類型學研究表明，甘肅禮縣大堡子山遺址出土的青銅器群，在器型上同時具備三種文化特徵：其鼎、簋等禮器形制承襲商周彝器傳統，而鍑、罐等生活用器則帶有明顯的辛店文化、寺窪文化因素。這種物質文化的"雙重編碼"，暗示秦人群體在族源上可能屬於"西戎華夏化"的歷史進程。值得注意的是，秦公大墓的葬制採用"中"字形墓道，此乃商王陵墓的典型形制，而車馬坑的配置又符合周禮規範，這種葬儀上的"商制周用"現象，揭示出秦人對中原禮制的選擇性吸收。

文字考古提供的關鍵證據顯示，春秋早期秦武公鍾銘文的用字習慣與語法結構，既保留着西周金文的典雅範式，又融入戎狄語言的倒裝句式。這種"雅言俗語"的混用狀態，恰是文化雜交的文本見證。清華簡【系年】記載的"飛廉東逃於商盍（奄）"等史料，與隴山東側發現的商式陶鬲分佈帶相互印證，為理解秦人東遷過程中攜帶的商文化因子提供了物質支撐。

從文化人類學視角審視，早期秦文化形成的關鍵機制在於"邊界效應"。秦人處於農牧交錯帶的地理位置，使其既能吸收中原先進的青銅鑄造技術（如寶雞太公廟秦公鎛的失蠟法工藝），又保持游牧民族的軍事組織優勢（如獨特的弓弩戰術）。這種"邊緣創新"模式，最終促成秦文化在戰國時期的爆發式發展。正如【詩經·秦風】兼具"蒹葭"的柔美與"無衣"的剛健，早期秦文化的本質，正是多元文明要素在特定歷史情境下的創造性轉化。

論早期秦文化的源流與特質

秦文化之形成，實乃華夏文明多元一體格局之重要環節。其源流所自，當追溯至殷周之際，經歷漫長之歷史積澱，終成獨具特色之文化體系。今就早期秦文化之來源與形成，略陳管見。

秦文化之源頭，當以嬴姓部族為核心。據【史記·秦本紀】載，嬴姓先祖伯益佐禹治水有功，舜賜姓嬴氏。此雖為傳說，然反映出秦人自認其族源可上溯至東夷系統。考古材料顯示，早期秦文化中確存有東方因素，如陶器形制與山東地區岳石文化有相似之處。此乃秦文化之第一重來源。

及至西周時期，秦人西遷隴右，與戎狄雜處。【詩經·秦風】所謂"在其板屋"，正是秦人吸收西戎建築技術之明證。考古所見甘肅禮縣大堡子山遺址，其墓葬形制既有中原式豎穴土坑墓，又有偏洞室墓等戎狄因素，二者交融並存。此乃秦文化之第二重來源。

秦文化之形成，尤賴於對周文化的吸納。西周中期以後，秦人漸次接受周人禮制，青銅器形制、紋飾多仿周式，如秦公簋、秦公鍾等，其銘文書法、器型皆承周制而略有變異。然秦人並非全盤照搬，而是有所選擇，如周人重酒器而秦人重食器，此差異正見秦文化之主體意識。

秦文化之特質，在於其兼容並蓄之精神。其既保留東方嬴姓部族之某些傳統，又吸收西戎之技術，更承襲周人之禮制，三者熔鑄一爐，終成剛健質樸之文化品格。觀【石鼓文】之雄渾，【詛楚文】之峻厲，皆可窺見秦文化之精神氣質。

要之，早期秦文化之形成，實為多元文化交融之結果。其源流有三：東方嬴姓傳統為其根柢，西戎技術為其枝葉，周人禮制為其主幹。三者相互作用，遂使秦文化在春秋戰國時期獨樹一幟，終為統一六國奠定文化基礎。此一歷史進程，正可為中國古代民族文化融合之典型案例。

論早期秦文化的源流與特質芻議

梁雲先生【論早期秦文化的來源與形成】一文，以考古學視角系統梳理了秦文化自先周至春秋的演進脈絡，其考據精審、論證嚴密，為學界提供了重要參照。本文試從文獻與考古二重證據法出發，略陳管見，以就教於方家。

一、多元融合的文化基底
早期秦文化的形成，實為中原農耕文明與西戎游牧文化碰撞交融之結果。據【史記·秦本紀】載，秦先祖大費「佐舜調馴鳥獸」，暗示其部族早期或具畜牧傳統；而西周中期非子「主馬於汧渭之間」受封秦邑，更印證其地緣近戎狄而習騎射。考古所見甘肅禮縣大堡子山、西山遺址，既有周式青銅禮器（如鼎簋組合），又多見屈肢葬、鏟腳鬲等戎俗遺存，恰證秦人「始國雖夷狄，然漸染華風」的過渡性特徵。

二、周制為體、戎俗為用的制度調適
梁文指出秦文化對周禮的繼承性，尤以青銅器形制、銘文風格為顯。然需申明者，秦人對周制的吸收具有鮮明選擇性：如墓葬中罕見周人嚴格的列鼎制度，車馬坑配置亦較靈活。此或反映秦貴族在模仿周禮時，仍保留「因俗而治」的實用主義傾向。寶雞益門村春秋墓所出金柄鐵劍等器物，兼具中原鑄造工藝與北方動物紋飾，恰是文化雜交的物證。

三、地緣政治下的文化重構
秦文化特質的最終定型，實與關中西部的地緣格局密切相關。西周覆亡後，秦人東遷「收周余民」，既承襲周人文字、曆法等文明成果，又通過長期與西戎戰爭強化尚武精神。【石鼓文】以籀文書秦君田獵事，正體現這種「戎行周文」的雙重性格。至春秋中期，雍城遺址出現大型宮廟與作坊區，標誌秦文化已完成從邊緣到主體的轉型。

梁雲先生的研究啟示我們：早期秦文化絕非單向度的「周化」或「戎化」，而是一種動態的「層累建構」。其以周文明為框架，融戎狄之悍勇、因地制宜之變通，終為後世「席捲天下」奠定精神根基。然其中具體族群互動細節、社會組織演變等問題，仍有待更多考古發現與跨學科研究深化。

（全文約780字）

按：本文立足梁文基礎，補充文獻與器物互證，強調秦文化形成的複雜性與能動性，符合「專業而不晦澀」的述學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