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偃師商城喪葬習俗的學術探討
拜讀桑櫟、陳國梁二位先生【偃師商城幾種喪葬習俗的探討】一文(載【考古】2017年第4期),深感其考據精審、論證嚴密,對商代早期喪葬制度研究頗具啟發性。今不揣淺陋,就文中所述習俗略陳管見,以就教於方家。
一、俯身葬與商代禮制之關係 文中指出偃師商城存在相當比例的俯身葬現象,此與殷墟晚期仰身直肢葬主流形成鮮明對比。考【禮記·檀弓】"葬者,藏也;欲人之弗得見也",俯身葬或體現"藏形"之原始觀念。甲骨文"葬"字作"𠦒",象人埋於草中,恰與俯身姿態暗合。值得注意的是,偃師墓葬中俯身者多隨葬陶鬲、爵等禮器,暗示此種葬式非賤民專屬,而可能承載着"面地通幽"的宗教意涵,與【周禮】"大宗伯掌天神人鬼地示之禮"的記載可互為參證。
二、腰坑殉犬習俗源流考 腰坑殉犬現象在二里崗文化中已見端倪,至偃師商城時期漸成定製。鄭玄注【周禮·夏官】謂"犬屬金畜,主守御",而商代青銅器銘文常見"犬"族徽。結合考古發現,腰坑位置多位於墓主腰部正下方,恰合【易經】"黃中通理"之位,殉犬或為鎮守"中黃"之象。尤其文中提及M12腰坑內犬骨與玉琮同出,更印證【考工記】"琮八方象地"之說,體現"犬—地—陰"的象徵體系。
三、陶器組合的禮制化進程 作者敏銳注意到隨葬陶器以鬲、盆、豆為基本組合的現象。按【儀禮·士喪禮】載"陳明器於乘車之西",偃師墓葬中陶器多置於棺槨東側,恰合"事死如事生"的方位邏輯。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文中統計顯示高等級墓葬普遍增加爵、斝等酒器,這與【尚書·酒誥】"祀茲酒"的記載相呼應,表明早商時期"器以藏禮"的規範已初步形成。
餘論 偃師商城葬俗實為殷禮之濫觴,其俯身葬、腰坑殉犬等特徵,既保留夏代"夷狄之風"(【禮記·王制】),又孕育出"殷人尊神"的禮制雛形。建議後續研究可結合人骨同位素分析,探討墓主族屬與葬式關聯;另需注意【呂氏春秋·安死】"葬淺則狐狸抇之"的記載,或可解釋部分墓葬的擾動現象。
桑、陳二君之文,抉微發隱,功在學林。上述淺見,不過管窺蠡測,倘能補苴調胹,則幸甚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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