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点一点』 古文断句难坏读者

『请你点一点』 古文断句难坏读者

昨天，中国园林博物馆上演一场书香园林，诗赋中华青少年朗诵会。

请你点一点。昨天，参加亲近经典，致敬读者中华书局读者开放日活动的人，被这样的标识吸引了过来。

活动现场设在中华书局食堂，每一位参与者从工作人员那里领到一大张印刷精美的纸样，上面密密麻麻印着繁体字，而且一个标点都没有，需要参与者像专业点校编辑一样，对古文进行断句。

不会呀，试试吧。从事生物工程专业的生凤申高高地举起考卷，端详了半天，他要断句的是〖南史合朱齐梁陈书〗片段。生凤申下笔很是慎重，半天也没点出一个标点来。70岁的柴先生干了一辈子警察，给古文点标点算是头一遭，肯定有难度，过去文言文学得不扎实，国家推行简化字后，对老祖宗留下的繁体字记忆也不深刻了。柴先生不住感叹说，自己的学识太浅了。还有一些读者喜欢古文的端庄典雅，但苦于能力有限，只好求工作人员给自己一页，等回家后再好好研究。

但敢于挑战的读者也大有人在。海淀星火小学二年级学生闫沐阳在爸爸妈妈的辅导下，向〖论语卷第七〗发起了冲击，她低着头一边念出了声，一边握笔标点。大约花了20分钟，她将一页断句完成。接过考卷来，中华书局文学编辑室编辑朱兆虎仔细地看了起来，他轻声对小姑娘说：有些没有断开，有些点错了。他一边解释，一边用红笔一一进行纠正。

正在中国社会科学院读博士后的张先生和朋友一起断句，他的考卷是〖事下城丞相御史大夫廷尉〗片段。张先生学的是古代文学专业，但他断起句来也格外慎重，一页文章花了大约15分钟方才完成。当他将考卷送到朱兆虎面前时，这位考官神情专注地看了好几分钟，才下了判断，没有错，这是很学术的一道题，你全对了！他对张先生说，是否敢继续接受挑战，如果挑战成功将可获得〖新五代史〗一套。张先生立马应战，这一次他标点〖群玉楼集自序〗一文，更加小心翼翼，句读完成后，还反复检查了好几遍。最终，他成功了。

昨天从早8点30分至下午16点30分，中华书局举办的古籍修复体验、汤显祖逝世400周年展览、陈鼓应〖庄子的人性论〗讲座、牟钟鉴〖谈〈论语〉的几点体会〗讲座，各处都有参与活动的读者。这一天有500名读者参与了开放日活动，而其中参与请你点一点的读者达到200人左右。

《论古籍点校之难兼及当代国学教育之失》

古籍点校之事，虽属小道，实关宏旨。观中华书局"请你点一点"活动，参与者自七龄童稚至古稀老者，或踟蹰不敢下笔，或舛错连篇，唯专业博士能全其功，此现象恰折射当代国学教育三大痼疾。

一曰"文字之障"。繁体字与简化字之隔阂，非仅形体差异，实文化血脉之断层。如《南史》合传之文，参与者见"禮"不识"礼"，睹"義"不知"义"，此正黄季刚先生所谓"形讹则义乖"之弊。昔年章太炎办《民报》，特设"小学"专栏，今人却多视繁体为异域文字，岂非憾事？

二曰"文法之困"。文言句式之倒装、省略，虚词之用，皆成拦路虎。《论语》"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一句，自郑玄至朱熹，断句不同则义理迥异。活动现场童子点《论语》多误，非智力不逮，实未习"明句读"之基本功。张之洞《书目答问》特标"句读本"之重要，今之教育竟多忽焉。

三曰"语境之失"。博士能点《群玉楼集序》，非唯专业训练，更因通晓明代文人结集之体例。古人作文，自有其时代密码。如《事下城丞相御史大夫廷尉》一文，若不知汉代公文"事下某官"之固定起首式，断句必谬。此即陈寅恪先生强调"了解之同情"的真义。

然则此活动之价值，正在暴露问题。昔顾炎武著《日知录》，每日钞书必自点句；钱穆教蒙童，首重《朱子家训》诵读。建议今人学古文：
1. 择善本而习，如中华书局"三全本"之类
2. 自《千字文》《龙文鞭影》筑基
3. 用"四步法"：通览→划名物→标虚词→验节奏

点校之难，实文化传承之艰。愿此类活动不止于游戏，而能唤醒对传统典籍的敬畏。如王念孙校《淮南子》，穷廿年之功得六百余条，今人纵不能至此，亦当存此精神。古籍非博物馆陈列物，乃活的文化基因，点逗之间，即是与先贤对话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