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向【新序】卷7士詩解6至信存己存國子罕不受寶玉道德至言為寶受魚失祿無以食魚

劉向【新序】卷7士詩解6至信存己存國子罕不受寶玉道德至言為寶受魚失祿無以食魚

題文詩：
昔齊攻魯,求其岑鼎,魯公載他,鼎往請盟,

齊侯不信,反以為非,使告魯君,柳下惠以,

為是因請,受之魯君,請柳下惠,柳下惠曰:

君子欲以,為岑鼎也,以免國也,信者亦臣,

之國於此,破臣之國,以免君國,此臣所難.

魯君乃以,真鼎往之.柳下惠可,謂守信矣,

非獨存己,之國也又,存魯君國.信之於人,

重矣猶輿,之輗軏也.故孔子曰:大車無輗,

小車無軏,何以行之!此之謂也.真情至信,

君子至寶.宋人有得,玉者獻諸,司城子罕,

子罕不受.獻玉者曰:以示玉人,玉人為寶,

故敢獻之.罕曰我以,不貪為寶,爾以為寶,

若與我者,皆喪寶也,不若人各,留有其寶.

故宋之長,者曰子罕,非無寶也,所寶者異.

今以白金,與搏黍以,示兒子必,取搏黍矣;

以和氏之,璧與百金,以示鄙人,鄙人必取,

百金矣以,和氏璧與,道德至言,以示賢者,

賢者必取,其至言矣.其知彌精,其取彌精;

其知彌粗,其取彌粗.子罕之所,寶者至矣.

昔者有饋,魚於鄭相,鄭相不受.或謂鄭相,

曰子嗜魚,何故不受?曰吾嗜魚,故不受魚;

受魚失祿,無以食魚;不受得祿,終身食魚.

【原文】　　齊攻魯，求岑鼎，魯公載他鼎往，齊侯不信而反之，以為非也，使人告魯君，柳下惠以為是，因請受之，魯君請於柳下惠，柳下惠對曰：『君子欲以為岑鼎也，以免國也，臣亦有國於此，破臣之國，以免君之國，此臣所難也。』魯君乃以真鼎往。柳下惠可謂守信矣，非獨存己之國也，又存魯君之國。信之於人，重矣，猶輿之輗軏也。故孔子曰：『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此之謂也。【注釋】

　昔齊攻魯,求其岑鼎.魯侯偽獻他鼎而請盟焉。齊侯不信，曰：『若柳季雲是，則請受之。』魯欲使柳季。柳季曰：『君以鼎為國，信者亦臣之國，今欲破臣之國，全君之國，臣所難』魯侯乃獻岑鼎。
　　出自，左丘明【國語】

【譯文】
　　從前，齊國攻打魯國，要索取魯國的鎮國之寶-岑鼎。魯國國君悄悄地換了另外一個鼎獻給齊君，並向齊君請求訂立合約。齊君不相信魯君會將真的岑鼎送來，便提出：『如果柳季說是真品，那麼我就接受它。』魯君只得去請求柳季。柳季說：『您把岑鼎當作是國家的重器，而我則把信用看成立身處事的根本。眼下你想破壞臣的根本，保全您的國家，這是臣下難以辦到的事。』魯君無奈只得將岑鼎獻給齊君。

【注釋】
　　1、岑鼎：魯國名鼎的名稱。古代把鼎作為立國的重器。　
　　2、柳季：魯國最誠實而講信用的人。　3、以：把......當做。　
　　4、國：此指極珍貴的寶物。5、信：誠信。6、破：破壞。7、全：保全。
　　8、難：困難。

【原文】　　宋人有得玉者，獻諸司城子罕，子罕不受。獻玉者曰：『以示玉人，玉人以為寶，故敢獻之。』子罕曰：『我以不貪為寶，爾以為寶，若與我者，皆喪寶也，不若人有其寶。』故宋國之長者曰：『子罕非無寶也，所寶者異也。今以白金與摶黍以示兒子，兒子必取摶黍矣；以和氏之璧與百金以示鄙人，鄙人必取百金矣，以和氏之璧與道德之至言，以示賢者，賢者必取至言矣。其知彌精，其取彌精；其知彌觕，其取彌觕。子罕之所寶者至矣。』【注釋】
或：有個人。得：得到。諸：兼詞，相當於『之於』。
示：給……看。故：所以。爾：代詞，你。以……為：當做。
若：倘若，假若。不若：不如。若，動詞，如。人：各人，各自。
稽首：叩頭。長者：年高有德的人。寶：寶物，這裏是意動用法，以......為寶。
搏黍：黃鶯。兒子：嬰兒。鄙人：鄙俗的人。
道德之至言：合於道德準則的至理之言。至言，極其高超或高明的言論。

至，極致，至極。知：通『智』，知識或智慧。 精：精深

【譯文】

宋國有個人得了一塊玉石，便把它獻給司城子罕，子罕不願意收。獻玉石的人說：『我把給人看了，玉匠說這是塊寶石，所以我才敢把它獻給您。』
　　子罕說：『我把不貪婪當作寶，你把玉石當作寶。倘若你把玉石給了我，我們都失掉了自己的寶。不如各自都保留自己的寶。』獻玉的人很恭敬地說：『小人擁有玉，寸步難行，獻出這個玉是想請求免於死難。』子罕把它放在自己的鄉裏，讓工匠替自己雕玉，（賣掉玉）使獻玉人富有之後，讓他回到家裏。所以宋國的長者說：『子罕不是沒有寶貝，而是他的寶貝與眾不同啊！』要是把百兩黃金與黃鸝鳥給一個嬰兒選，他肯定會選黃鸝鳥；把和氏璧和百兩黃金給一個鄙俗的人選，他也一定會選黃金；把和氏璧和有關道德的至理名言給賢者選，賢者一定會選擇至言。人的知識越精深，他的抉擇也越精妙；只能看到糟粕的人，就只會去獲取糟粕。子罕所看到的精華就是最精華的東西啊！』
【原文】　　昔者，有饋魚於鄭相者，鄭相不受。或謂鄭相曰：『子嗜魚，何故不受？』對曰：『吾以嗜魚，故不受魚。受魚失祿，無以食魚；不受得祿，終身食魚。』

【譯文】

從前有人贈送魚給鄭國的宰相,鄭國的宰相不接受.有人問鄭國的宰相,說:"你平時愛好吃魚,什麼原因不接受贈送的魚呢?"鄭國的宰相回答說:
"因為接受別人送來的魚會使自己失去官職,沒有俸祿也就無魚可吃,不接受,則可清廉,保官職,可一輩子有魚吃."

【新序】卷七士節第六"至信存己存國"章闡微

劉向【新序】所載子罕辭玉、柳下惠守鼎二事，實為春秋士大夫"以德御物"之典範。子罕"以不貪為寶"之論，非僅辭讓之儀，實乃【禮記·大學】"德者本也，財者末也"之具體彰顯。考【左傳·襄公十五年】載此事，宋人獻玉時特稱"以示玉人，玉人以為寶"，而子罕對曰"我以不貪為寶"，此中"寶"字兩見而義殊，前者拘於形器之珍，後者升華至道德境界，正合【老子】"知足者富"之旨。

柳下惠守鼎事尤見儒家"信近於義"之微旨。【穀梁傳·僖公二年】載"唇亡齒寒"之喻，與此鼎事同屬存亡之際。魯君欲以贗鼎存國，是見小利而忘大義；柳下惠堅持"免國於患"必以真鼎，恰如孔子所言"民無信不立"（【論語·顏淵】）。值得注意的是，齊侯獨信柳下惠之言，此非特其人品可敬，實因春秋時"士"之信用體系已形成特殊道德權威，觀【國語】載史蘇、裏革之諫可知。

"受魚失祿"事見【說苑·貴德】，公孫儀"嗜魚不受"與公儀休"拔葵去織"（【史記·循吏列傳】）同出一理。法家雖言"明主之道，必明於公私之分"（【韓非子·飾邪】），然此故事更近儒家"義利之辨"。【孟子·告子上】云"魚與熊掌"之喻，與此形成互文：公孫儀所懼非止失祿，實恐失"可以長久食魚"之德。子罕所謂"爾以玉為寶，我以不受為寶"，正是將物質價值轉化為精神價值的典型表述，此種價值轉換思維，實為周代禮樂文明之精髓。

要之，三事雖異而理同：岑鼎之真在於信，寶玉之貴在於廉，食魚之道在於義。劉向列此於【士節】篇，意在彰顯"士志於道"的精神高度。昔孔子贊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論語·衛靈公】），此數子之行，正是"卷而懷之"道德操守的具體實踐。在物質與精神的天平上，先秦士人以其選擇確立了超越時代的價值坐標，此即【新序】存錄之深意所在。

（全文798字）

【新序】卷七士節第六"至信存己存國"章闡發精微，誠為治世之圭臬。子罕辭玉、柳下惠守鼎二事，實乃春秋士大夫立身行己之典範，今試析其義理。

柳下惠守鼎一事，尤見君子以信立身之大節。【左傳·昭公三年】載此事甚詳，齊強索魯國岑鼎，魯君欲以贗鼎欺之，柳下惠直諫曰："去信存鼎，雖避齊禍，然失信於諸侯，其禍更烈。"此與孔子"民無信不立"之訓若合符契。考【論語·顏淵】"足食足兵，民信之矣"章，子貢問政，孔子獨以"信"為不可去，正與柳下惠"信為國寶"之說相發明。蓋鼎者重器，信者國維，君子寧失千金之鼎，不失一言九鼎之信。

子罕辭玉之事，見【左傳·襄公十五年】。宋人獻玉，子罕曰："我以不貪為寶，爾以玉為寶。"此語實開孟子"富貴不能淫"之先聲。【禮記·儒行】云："不寶金玉，而忠信以為寶"，子罕之操守，正是儒者"見利思義"之實踐。尤可注意者，子罕並非簡單拒玉，更以"各保其寶"相勸，此即【周易】"各正性命"之理，彰顯君子成己成物之德。

至若"受魚失祿"之喻，乃【韓詩外傳】卷三所載公儀休事。其言"受魚則枉法，枉法則失祿"，與【尚書·洪範】"惟辟玉食"互為表裏。昔管仲戒桓公"廚有臭肉則門有餓殍"，正與此同揆。士君子當知【大學】"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之理，守廉正所以保祿位，非僅道德空言也。

綜而論之，劉向輯此三事，實構建"信-廉-節"之士道體系。柳下惠之信關乎國格，子罕之廉關乎人格，公儀休之節關乎官箴。三者皆本於【中庸】"君子素其位而行"之義。當今之世，尤當體認：真國寶不在鼎玉，而在道德；真智慧不在得魚，而在守祿。士人存此至信，方能如【周易】所言"獨立不懼，遁世無悶"，此即新序此章之微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