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書】卷10戰法詩解政勝死義謹察術明

【商君書】卷10戰法詩解政勝死義謹察術明

題文詩：

凡戰法必,本於政勝,政勝義正,義正爵實,

則民不爭,不爭則民,無以私意,以上為意.

王政使民,怯於邑斗,勇於寇戰.爵實民習,

以力攻難,故民輕死.見敵如潰,潰而不止,

則免追擊.故兵法曰:大勝逐北,無過十裏;

小戰逐北,無過五裏.兵起程敵,政不若者,

勿與之戰;食不若者,勿與持久;敵眾多則,

勿為攻客;敵盡不如,擊之勿疑.故曰用兵,

大律在謹,論敵察眾,則其勝負,可先知也.

王者之兵,勝而不驕,敗而不怨.勝不驕者,

戰術明也;敗而不怨,知所失也.兵同強弱,

將賢則勝,不如則敗.若其政出,廟算也者,

將賢亦勝,不如亦勝.政正義久,持勝術者,

必強至王.民服聽上,國富兵勝,若行是則,

正義至治,必久以王.其兵過失,輕敵深入,

偕險絕塞,民倦饑渴,而復遇疾,此過失道.

【原文】

凡戰法必本於政勝，則其民不爭，不爭則無以私意，以上為意。故王者之政，使民怯於邑斗，而勇於寇戰。民習以力攻難，故輕死。　　見敵如潰，潰而不止，則免。故兵法『大戰勝，逐北無過十裏。小戰勝，逐北無過五裏。』　　兵起而程敵，政不若者，勿與戰；食不若者，勿與久；敵眾勿為客；敵盡不如，擊之勿疑。故曰：兵大律在謹，論敵察眾，則勝負可先知也。　　王者之兵，勝而不驕，敗而不怨。勝而不驕者，術明也；敗而不怨者，知所失也。　　若兵敵強弱，將賢則勝，將不如則敗。若其政出廟算者，將賢亦勝，將不如亦勝。政久持勝術者，必強至王。若民服而聽上，則國富而兵勝，行是，必久王。　　其過失，無敵深入，偕險絕塞，民倦且饑渴，而復遇疾，此其道也。故將使民者乘良馬者，不可不齊也。

【譯文】

一般說來，戰爭的策略必須以政治上的勝利為根本。有政治上的勝利，人民才不爭奪。人民不爭奪，才不逞個人的意志，以君上的意志為意志。所以成就王業的國君的政治，使人民鄉裏械鬥就膽怯，和敵人作戰就勇敢。（按照功績情況授予官爵-第九篇錯法）人民習慣於用力量攻打兇險的地方和強悍的敵軍，所以沒有怕死的心情。

看見敵兵像水決一般地崩潰，奔跑不停，那就放他跑吧！兵法曾說：『大戰打勝了，追趕敗兵，不要超過十裏。小戰打勝了，追趕敗兵，不要超過五裏。』

軍隊一動，先要衡量敵國。我們的政治趕不上敵國，就不要和它作戰；我們的糧食趕不上敵國多，就不要和它相持；敵兵比我們多，我們就不要做進攻的客軍；敵國一切都趕不上我們，我們就向它進攻，不必猶豫。所以說：用兵的重大法則在于謹慎，研究敵情，考察雙方兵力的多少，或勝或敗，是可以預先知道的。

稱霸天下國家的軍隊，打了勝仗不驕傲，打了敗仗不抱怨。打了勝仗不驕傲，是因為戰術高明，打了敗仗不抱怨，是因為知道了打敗仗的原因。

如果敵我雙方軍隊實力強弱相當，將領的水平超過敵人的就能獲勝，將領的水平不如敵人的就會打敗仗。假如戰前的決策出朝廷的謀劃，將領超過對方的會取勝，將領不如對方也能取勝。在政治上長期掌握獲勝的戰術，國家就一定能強大。直到稱王天下。如果民眾服從並聽信君主的治理，那麼國家就會富強，而且軍隊打勝仗，執行這一原則，就一定能長期稱王天下。

用兵的錯誤，要害是輕敵冒進，使軍隊背靠險地，渡過邊塞，使眾人疲倦而饑渴交加，再加上遇到疾病流行，這是錯誤的用兵方法。所以將領役使民眾，像騎一匹馬似的，不能不小心啊。

【商君書·戰法】章義疏證

【商君書·戰法】篇以"政勝"為兵道之本，此乃法家軍事思想之樞要。所謂"政勝"，非僅戰場勝負，實為政治制度之優越性體現。管子云"兵強於天下者，先自強者也"，正與此章"本於政勝"之說相發明。

政勝之要，首在"爵實"制度。商君主張"利祿官爵摶出於兵"（【賞刑】），此篇"義正爵實"即謂以軍功授爵須名實相副。秦制"二十等爵"以斬首級數定爵秩，使民"見敵如潰"而"輕死"，實乃將國家爵祿體系與軍事效能深度綁定。太史公言"秦人捐甲徒裼以趨敵"，正是此制度實效之寫照。

"民不爭"之論尤具深意。法家以"去私"為治國要義，此篇"無以私意"即【靳令】篇"塞私道"之具體表現。商鞅通過"壹賞、壹刑、壹教"（【賞刑】）使民"以上為意"，形成"怯於邑斗而勇於寇戰"的行為模式。韓非子解此理甚明："公民少而私人眾，則貧國弱兵"（【五蠹】），可見法家始終將消解私鬥精神納入強兵體系。

其"謹察術明"四字，實為法家認識論在軍事領域的運用。【境內】篇詳載"五人來簿"的軍情統計法，與【孫子兵法】"知己知彼"說雖同源而異流。商君更強調通過制度化的"察術"（即【算地】篇"度數"之法）實現戰場信息的精確掌控，此乃法家"循名責實"思想在軍事中的延伸。

至若"民習以力攻難"之說，當與【墾令】篇"民貴學問"相對觀。法家刻意塑造"民愚則易力"（【墾令】）的社會生態，使民眾專務耕戰而不涉他技。這種反智主義傾向雖收短期強兵之效，然終不免"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賈誼【過秦論】）之譏。

要之，【戰法】篇以制度建構為軍事基礎，將政治控制、爵祿激勵、信息管理熔鑄為系統的戰爭機器。其說雖刻薄少恩，然對中國古代軍事制度化進程影響至深。後世"外儒內法"之統治術，實已將此篇精義潛移默化於王朝兵制之中矣。

【商君書·戰法】政勝要義發微

【商君書·戰法】篇以"政勝"為兵道之本，此實為法家軍事思想之樞機。所謂"政勝"，非僅戰場勝負，乃政治制度之優越性體現。管子云："政者，正也"，商君則進一步將"正"具化為"爵實"制度——爵位與戰功嚴格對應，使民"無以私意"，此即法家"壹賞"原則之實踐。

考其要義有三：其一，"義正"非儒家之道德仁義，而是指軍功授爵制度的客觀公正。當"民不爭"於私鬥而"勇於寇戰"，實因國家已將戰爭行為轉化為可量化的利益交換機制。韓非所言"明主之治國也，使民以法禁而不以廉止"，正與此章相發明。

其二，"怯於邑斗而勇於寇戰"的悖論現象，揭示了法家獨特的民性改造邏輯。商君通過"利出一孔"的政策設計，使民眾在"邑斗"中無利可圖，在"寇戰"中有利可圖，遂形成"民輕死"的戰爭倫理。此與【韓非子·五蠹】"民固驕於愛而聽於威"的論斷一脈相承。

其三，"見敵如潰"之效，實源於"謹察術明"的刑名之術。商君主張"術明"而非"術隱"，即公開透明的軍功考核體系。這種制度性設計，使士兵行為具有可預期性，故能形成"潰而不止"的連鎖效應。後世諸葛亮"賞罰必信"的治軍方略，可謂深得此法家精髓。

值得注意的是，本篇將政治秩序置於軍事勝利之前，與【孫子兵法】"道者，令民與上同意"的思想形成跨學派呼應。然法家之"政勝"更強調製度強制力，而非道德感召力。這種以制度理性重構戰爭倫理的思維，在先秦兵學中獨樹一幟。

要之，【戰法】篇揭示了法家軍事思想的核心邏輯：通過制度設計將國家意志轉化為個體行為動機。其"爵實"原則所體現的工具理性，不僅適用於冷兵器時代的戰爭組織，對現代管理制度建設亦具啟示意義。然其將人性簡化為趨利避害的機械反應，則不免有偏頗之嫌，此讀者所當明辨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