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應星【論氣】卷5水風歸藏詩解二氣下聚為水濕氣上升霧化歸墟上聚為風隱氣下降歸郛

宋應星【論氣】卷5水風歸藏詩解二氣下聚為水濕氣上升霧化歸墟上聚為風隱氣下降歸郛

題文詩：

二氣下聚,為水上聚,為風下有,歸水之墟,

小容如觴,中容如盂,大容如瓮,淺者可以,

度測深者,可以意推,百仞而止.二氣上有,

歸風之郛,或為峭峯,或為圓蓋,百仞而止.

此雖明者,不能察見,巧者不可,度量惟神,

會於形氣,之間而已.水也有不,微波之時,

風亦有不,動草之候.水在下有,漩穴風在,

上有焚輪.人拂薰風,之中魚游,逝水之面,

其樂同也.狂風髮屋,伐樹而人,踵不之堅,

洪水懷山,襄陵而魚,行欲亂其,驚懼亦同.

水在百川,與海當其,量平不能,久靜於下.

其氣也濕,濕氣上升,迎合重雲,濃霧化而,

為水歸於,其墟斯已.風在清虛,之郛當其,

藏滿不能,終凝於上.其氣也隱,隱氣下降,

聚會游氛,微藹化而,為風或北,或南驅馳,

旋轉而後,仍歸其郛,歸郛風息.或曰上有,

風郛保無,蔽三光否?曰二者皆,空明之體.

魚龍也在,重淵之下,其上蓋水,百仞矚見,

列星如數.人之仰觀,亦若是矣.水風有情,

有升有降,能升能降,循環往復,生生不息.

【原文】水風歸藏二氣下聚而為水，上聚而為風。下有歸水之墟，小容如觴，中容如盂，大容如瓮，淺者可以度測，深者可以意推，百仞而止。上有歸風之郛，或為峭峯，或為圓蓋，亦百仞而止。此明者不能察見，巧者不可度量，惟神會於形氣之間而已。水有不微波之時，風亦有不動草之候。水在下有漩穴，風在上有焚輪。人拂薰風之中，魚游逝水之面，其樂同也。狂風髮屋伐樹，而人踵不堅，洪水懷山襄陵，而魚行欲亂，其驚懼亦同也。水在百川，與海當其量平，不能久靜於下。其氣濕，濕上升，迎合重雲濃霧，化而為水，歸於其墟斯已矣。風在清虛之郛，當其藏滿，不能終凝於上。其氣隱，隱下降，聚會游氛微藹，化而為風，或北或南，驅馳旋轉而後仍歸於其郛，歸郛而風息矣。或曰：上有風郛，保無蔽三光否？曰：二者皆空明之體也。魚龍在重淵之下，其上蓋水百仞，矚見列星如數。凡人之仰觀也。亦若是而已矣。【注釋】

    水風歸藏（釋：1【歸藏】、【連山】、【易】相傳為上古黃帝所作，今已在中國出土文物2斂藏，包涵萬物3歸葬）   

   二氣聚此而為水，上聚而為風。下有歸水之墟xu（釋：1大土山2大壑，如【列子·湯問篇】東海之濱有大壑3通『圩』中國江淮地區阻擋洪水的堤壩），小容如觴shang（釋：古代酒杯），中容如盂yu，大容如翁，淺者可以度測，深者可以意推，百仞而止。上有歸風之郛fu（釋：古代城圈外之城），或為峭峯，或為圓蓋，亦百仞而止。此明者不察見，巧者不可度量。恰神會於形氣之間而已。   

水有不微波之時，風亦有不動草之候。水在下游有漩穴（旋渦），風在上有焚fen輪lun（釋：焚輪指旋風、龍捲風）。人拂薰風之中，魚游逝水（釋：1一去不返的流水2喻逝去的光陰）之面，其樂同也。狂風髮屋伐樹，而人踵zhong不堅（註：人們的腳步不會穩定），洪水懷山襄陵（釋：大水包圍山嶽漫過山陵），而魚行欲亂，其驚懼亦同也。

水在百川，與當量其平，不能久靜於下。其氣濕，濕上升，迎合重雲濃霧化而為水，歸於其墟斯於矣。風在清虛之郛，當其藏滿不能終凝於上。其氣穩，穩下降，聚會游氛微藹，化而為風，或北或南，驅馳旋轉而後歸於其郛，歸郛而風息矣。      

  或曰：上有風郛，保無蔽三光（釋：三光指日、月、星）否？曰：二者皆空明之體也。魚龍在重淵之下，其上蓋水百仞，矚見列星如數。凡人之仰觀也，亦若是而已矣。

論宋應星【論氣】卷五"水風歸藏"之氣化哲學

宋應星【論氣】卷五"水風歸藏"一章，以"二氣下聚為水，濕氣上升霧化；歸墟上聚為風，隱氣下降歸郛"為核心命題，構建了一個完整的氣化宇宙論體系。此說遠承【周易】"一陰一陽之謂道"的哲學傳統，近取張載"太虛即氣"的理學思想，將天地萬物的生成變化歸結為陰陽二氣的聚散升降，展現出明代氣學思想的精微境界。

所謂"二氣下聚為水"，揭示陰氣凝聚成形的基本規律。宋應星以"歸水之墟"為喻，指出水體形態雖有小如酒觴、中如盂器、大如瓮缸之異，然其本質皆為"氣之凝聚態"。這種認識既符合【淮南子】"積陰之寒氣為水"的古老智慧，又與朱熹"水之體質屬陰"的理學闡釋相呼應。值得注意的是，宋氏特別強調"淺者可度測，深者可意推"的認識方法論，暗示對自然現象的觀察需結合實測與推理，體現明代實學思潮的影響。

"濕氣上升霧化"之說，則闡發陽氣蒸騰的運動特性。水受日照而化為霧氣，此過程被宋應星視為陰質向陽氣的轉化。【黃帝內經】所謂"地氣上為雲"的醫學理論，在此獲得哲學升華。尤其精妙的是"歸墟上聚為風"的創見，將傳統"八方之風"的概念提升至氣化哲學層面。風非單純空氣流動，實乃陽氣在虛空中的聚合形態，這與王廷相"風者陽氣之激"的論斷不謀而合。

"隱氣下降歸郛"命題更富辯證思維。"郛"者城郭也，喻指有形質的世界。宋應星指出陽氣並非永遠升騰，當其蘊含的陰質特性顯現時，便會下降回歸有形之域。這種陰陽互含、升降相因的思想，與來知德【周易集注】"陽中有陰，陰中有陽"的易學觀深度契合。所謂"百仞而止"，既是對氣化運動閾值的經驗描述，也暗含對宇宙能量守恆的直覺把握。

【論氣】此章以詩解形式呈現，絕非偶然。中國自古有"詩言志"的傳統，宋應星通過四言詩的凝練形式，將氣化哲學的要義濃縮為"二氣—水風—歸藏"的動態圖式。這種表達方式既延續了邵雍【擊壤集】以詩說理的傳統，又開創了科技哲學表達的新範式。其"水風歸藏"理論不僅解釋自然現象，更構建了貫通天人的宇宙模型，為理解傳統氣論思想提供了重要範本。

當代學者研究此章，當注意三重維度：其一，其與【物理小識】等明代科技著作的互文關係；其二，其對張載"氣本論"的創造性發展；其三，其蘊含的生態智慧對現代環境哲學的啟示價值。宋應星將水的循環與風的流動統合在氣化哲學體系中，這種整體性思維正是中國傳統自然觀的精髓所在。

宋應星【論氣】卷五「水風歸藏」詮解

宋氏【論氣】以陰陽二氣為宇宙生化之本，卷五「水風歸藏」一節，尤重闡發二氣升降聚散之理。其言「二氣下聚為水，濕氣上升霧化；歸墟上聚為風，隱氣下降歸郛」，實承【周易】「天地絪縕，萬物化醇」之旨，而別開生面。

一、水風生成：二氣升降之機
「下聚為水」者，陰氣凝斂之象。水屬坎卦，一陽陷於二陰，正合「二氣下聚」之理。宋氏以「歸墟」喻水之歸藏，取【列子】「渤海之東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谷」之說，暗合道家「玄牝之門」的宇宙觀。其言容器「觴、盂、瓮」之殊，實指水聚之形隨氣量而變，深淺可測可推，然「百仞而止」，蓋陰陽交感必有節度，非無窮盡也。

「上聚為風」者，陽氣鼓盪之徵。風屬巽卦，二陽升於一陰之上，所謂「隱氣下降歸郛」者，乃陽氣升極而返，復歸城郭（郛）之象。此與【內經】「清陽為天，濁陰為地」相呼應，然宋氏更強調氣之循環：濕氣化霧上升，遇寒復凝為水；隱氣（即升極之陽）沉降，又為風動之源。

二、歸藏之理：氣化循環之樞
「歸墟」與「歸郛」對舉，實為氣化循環之兩極。歸墟者，水之所歸，象陰之極而含陽；歸郛者，風之所返，象陽之極而寓陰。此中暗藏「物極必反」之易理，亦與張載【正蒙】「氣之為物，散入無形，適得吾體；聚為有象，不失吾常」相通。宋氏以「意推」言深水之測，實指氣化無形，唯賴心悟，非徒恃器測可窮。

三、學術價值：承先啟後之論
宋應星之說，既本於傳統陰陽五行理論，又融入明末實學精神。其以「水風」對舉，突破「金木水火土」五行舊說，直指氣化本質；而「歸藏」之論，更啟後世「能量守恆」思維之先聲。清初王夫之【張子正蒙注】言「太虛即氣，絪縕不息」，或受此啟發。

要之，【論氣】此卷以簡馭繁，將宇宙氣化歸納為「升降聚散」四字，而水風二象尤為樞機。讀之當結合易學「消息盈虛」與道家「反者道之動」之旨，方能得其三昧。

宋應星【論氣·水風歸藏】義理闡微

宋應星【論氣】卷五『水風歸藏』一節，以陰陽二氣升降聚散為樞機，闡發水風互化之理，其說根植於傳統氣論哲學，又兼采實證觀察，堪稱明代自然哲學之精粹。今就文本要義，分疏如次：

一、二氣聚散與水風生成
『二氣下聚為水，上聚為風』乃全篇綱領。此處『二氣』當指陰陽二氣，其運行遵循『濁陰下降，清陽上升』之理：
水之成：陰氣下凝，兼攝濕濁之氣，聚而為水。此與【淮南子】『積陰之寒氣為水』說相合，然宋氏更強調『濕氣上升霧化』之動態過程，指出水非靜止，而是通過蒸發（霧化）參與氣化循環。
風之生：陽氣上騰，挾隱微之氣（即『隱氣』）聚而為風。此說突破傳統『八方之風』的方位論，直指風為氣動之本質，與張載『氣坱然太虛，升降飛揚，未嘗止息』遙相呼應。

二、歸墟與歸郛：氣化循環之樞紐
『歸墟』典出【列子】，為眾水匯聚之淵；『歸郛』則喻氣之歸宿（『郛』本義城郭，此處引申為氣之歸藏所）。宋氏以此二象構建氣水循環模型：
1. 水歸墟：下聚之水有深淺之異，『小容如觴，大容如瓮』，其量可測；然『百仞而止』暗含對地下水層的認知，指出水之歸藏有自然限度。
2. 風歸郛：上聚之風不可見而可感，其『隱氣下降』揭示風終將散逸復歸於太虛，完成『氣→風→氣』的閉環。此說與王廷相『氣雖無形可見，卻是實有之物』的唯物傾向一脈相承。

三、方法論意義：實測與推理結合
宋氏論水之深淺，主張『淺者度測，深者意推』，體現其格物思想之特色：
度測：對可觀測現象（如淺水容量）進行實證測量，反映明末科學精神之萌芽。
意推：對不可直觀測量者（如深海、高空之氣），通過邏輯推演把握規律，承襲邵雍『以理觀物』的思辨傳統。

結語
【水風歸藏】以簡馭繁，將水風現象統攝於氣化宇宙論中，其價值有三：
1. 哲學上，深化了『一氣萬形』的樸素唯物觀；
2. 科學上，提出氣水循環的動態模型，暗合現代水文氣象學原理；
3. 方法論上，實證與推理並重，為傳統格物之學開新境。

宋應星之論，雖言簡而意賅，實為中華氣論哲學與自然探究之瑰寶，今日讀之，猶見其卓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