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誼【新書】卷27威不信詩解德厚澤湛而後稱帝抱威處勢不可倒植

賈誼【新書】卷27威不信詩解德厚澤湛而後稱帝抱威處勢不可倒植

題文詩：

古之正義,東西南北,苟舟車之,所達人跡,

之所至概,莫不率服,後雲天子.其德厚焉,

其澤湛焉,而後稱帝.又加美焉,後稱皇今,

稱號甚美,而實不出,長城彼非,特不服也,

又大不敬.邊長不寧,中長不靜,譬如伏虎,

見便必動,將何時已!昔高帝起,布衣而服,

九州而今,陛下雖杖,九州而不,行於匈奴,

竊爲陛下,不足惜之.且事勢有,甚逆者焉,

天子也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蠻夷者也,

天下之足,何也下也.蠻夷徵令,是君之操;

天子供貢,臣下之禮.足反居上,首顧居下,

是倒植勢.天下之勢,倒植焉矣,莫之能理,

猶爲國有,賢人者乎?德可遠施,威可遠加,

舟車所至,可使如志,而特捫然,數百里而,

威令不信,可爲流涕,者因此也.君主權威,

抱威處勢,執一以御,以無御有,君上無爲,

而無不爲,臣下有爲,有所不爲;政者正也,

義以正己,仁以愛人,公正無私,非名非利.

循名責實,名副其實,黜陟幽明,選賢任能,

令行禁止,傳譯來朝,上下倒懸,危國危民.

【原文】

古之正義，東西南北，苟舟車之所達，人跡之所至，莫不率服，而後雲天子。德厚焉，澤湛焉，而後稱帝。又加美焉，而後稱皇。今稱號甚美，而實不出長城，彼非特不服也，又大不敬。邊長不寧，中長不靜，譬如伏虎，見便必動，將何時已！昔高帝起布衣而服九州，今陛下杖九州而不行於匈奴，竊爲陛下不足。且事勢有甚逆者焉，天子者，天下之首也，何也？上也。蠻夷者，天下之足也，何也？下也。蠻夷徵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貢，是臣下之禮也。足反居上，首顧居下，是倒植之勢也。天下之勢倒植矣，莫之能理，猶爲國有人乎？德可遠施，威可遠加，舟車所至，可使如志，而特捫然數百里而威令不信，可爲流涕者此也。

賈誼【治安策】詩解5華夷倒懸夷狄徵令主上之操臣吾爲屬國官必擊匈奴

題文詩：
天下之勢,方病大瘇.一脛之大,幾如腰也,一指幾大,如股平居,不可屈伸,一二指搐,

身慮亡聊.失今不治,必爲錮疾,雖有扁鵲,不能爲已.病非徒瘇,又苦跖戾.元王之子,

帝之從弟,今之王者,從弟之子.惠王之子,親兄子也;今之齊王,兄子之子.親者或亡,

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權,以逼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跖戾.可痛哭者,

此病是也.天下之勢,今方倒懸.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蠻夷也者,天下之足,

何也下也.今匈奴乃,嫚娒侵掠,至不敬也,爲天下患,至無已而,漢歲金絮,采繒奉之.

夷狄徵令,主上之操;天子供貢,是臣下禮.足反居上,首顧居下,倒懸如此,莫之能解,

猶爲國有,賢人者乎?

【原文】
天下之勢方倒縣124。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蠻夷125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126嫚娒127侵掠，至不敬也，爲天下患，至亡已128也，而漢歲金絮采繒129以奉之。夷狄130徵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貢131，是臣下之禮也。足反居上，首顧居下，倒縣如此，莫之能解，猶爲國有人乎？

【注釋】

124.縣（xuán）：系掛。【國語·晉語】：『驪姬請使申，處 曲沃以速縣。』註：『縊也。』
125.蠻夷：亦作『 蠻彝 』。 古代對四方邊遠地區少數民族的泛稱。亦專指南方少數民族。【書·舜典】：『柔遠能邇，惇德允元，而難任人，蠻夷率服。』【史記·孝武本紀】：『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蠻夷，五在中國。』
126.匈奴：中國古代北方民族之一。 戰國 時游牧於燕 、趙、秦以北地區。其族隨世異名，因地殊號。 戰國 時始稱匈奴和胡。
127.嫚娒：亦作『 嫚侮 』。 輕蔑侮辱。
128.亡已：無已，沒完沒了。顏師古註：『亡已，言不可止也。』
129.金絮采繒：金絮：銀兩與絹；采繒：彩色絲織品。
130.夷狄：古稱東方部族爲夷 ，北方部族爲狄 。常用以泛稱除華夏族以外的各族。
131.共貢：以貢品奉獻。共，通『 供 』。【史記·燕召公世家】：『使燕共貢天子，如成周時職。』
【譯文】

天下的形勢，正像一個倒吊著的人一樣。天子，本來是天下的頭顱。爲什麼這樣說呢？因爲天子的地位至高無上。蠻夷，本是天下的雙腳。爲什麼這樣說呢？因爲他們是卑賤的屬臣。現在匈奴態度傲慢，侮辱朝廷，侵占土地，掠奪財物，對漢朝非常不敬，給天下製造的禍患，已經無以復加。但是漢朝廷卻要每年向匈奴奉送黃金、絲棉和絢麗的絲織品。蠻夷向漢朝發號施令，這是行使人主的權力；天子向蠻夷恭敬地納貢，這是在行屬臣的禮節。腳反而朝上，頭反而朝下，這樣頭腳倒置，誰也不能解救，這還能說國家有賢明的人嗎？

【新書】卷二十七【威不信】章，賈誼深刻揭示了漢初中央政權與邊疆民族關係的倒懸之弊。本文試從三個維度闡發其政治哲學內涵：

一、名實相悖的統治危機
賈誼以"德-帝-皇"的稱號進階體系，構建了儒家理想的政治合法性譜系。所謂"德厚澤湛而後稱帝"，實爲對周代"以德配天"政治傳統的繼承。然漢文帝時"稱號甚美而實不出長城"，恰如【禮記】所言"有其位無其德"的政教困境。作者以"伏虎"爲喻，揭示這種名實分離狀態將導致"邊長不寧，中長不靜"的惡性循環，其批判力度堪比董仲舒"更化"之說。

二、華夷秩序的倒懸結構
賈誼創造性地運用"首足"喻象，將【春秋】"尊王攘夷"思想轉化爲具象的政治解剖學。天子爲天下之首當"執要"，蠻夷爲天下之足應"從令"，此本【尚書·禹貢】五服制之遺意。然現實卻是"足反居上，首顧居下"，這種倒植態勢違背了【管子】"威勢之在君"的治國原則。其"徵令-供貢"的禮制錯位分析，實開後世"華夷之辨"思想先河。

三、權威重建的治理路徑
針對倒懸困局，賈誼提出"抱威處勢"的解決方案。其"執一以御"說源自黃老思想，而"無爲無不爲"則融合了道家君術與儒家德治。特別值得注意的是"黜陟幽明"的吏治主張，既承續【皋陶謨】"知人安民"傳統，又爲董仲舒"考績之法"張本。文中"流涕"之嘆，非徒情緒宣洩，實爲對【孟子】"不忍人之政"的深切呼喚。

要之，賈誼此篇實爲漢初政治哲學的綱領性文獻。其以名實之辨爲經，以華夷之序爲緯，織就了貫通儒道法各家的治國理路。今日觀之，其中關於權威合法性、邊疆治理與制度建設的思考，仍不失其鏡鑒價值。

【新書·威不信】章義疏：論賈誼"德威相濟"的帝王治道觀

賈誼【新書】卷二十七【威不信】章，實爲漢代政治哲學之精要。此章以"德厚澤湛而後稱帝"爲核心命題，揭示了先秦至漢初關於政權合法性的深層思考。今試析其要義：

一、德威相濟的政治邏輯
"古之正義"至"莫不率服"數語，構建了"德-威-服"的三重辯證關係。賈誼承【尚書·洪範】"天子作民父母"之旨，強調德政乃威服之本。所謂"舟車所達、人跡所至"的物理疆域，必須與"德澤所被"的精神疆域相統一。此論實本【孟子·公孫丑下】"以德行仁者王"之說，而將"率服"分爲"力服"與"心服"兩個層次。

二、稱帝與稱皇的德性標準
"德厚澤湛而後稱帝"的遞進表述，暗合【呂氏春秋·應同】"帝者同氣，王者同義"的等級劃分。賈誼特意區分"帝"與"皇"兩個稱號："帝"對應基本德政要求（厚德湛澤），"皇"則需"加美"——即【新書·道術】篇所謂"施行得理謂之德"。這種稱號倫理批判，直指當時"稱號甚美而實不出長城"的形式主義弊病。

三、威信的生成機制
"抱威處勢不可倒植"八字，可謂全篇樞要。此語化用【韓非子·難勢】"勢者，養虎狼之心而成暴亂之事"的論述，但賦予新解。賈誼強調威勢如草木，必須根植於德政土壤。【新書·大政下】"民無不爲本"的論斷與此呼應，形成"德爲根，威爲干，勢爲葉"的政治生態觀。

四、現實批判維度
篇末"彼非特不服也"的戛然而止，暗藏機鋒。此句承【過秦論】"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的史鑑，揭示漢初匈奴問題的本質——非但不能使四夷"心服"，更因德威失衡導致"威不信"的統治危機。這種批判精神，與董仲舒"正其誼不謀其利"的經學思想形成互補。

要之，此章實爲賈誼政治思想之濃縮：既堅持儒家"爲政以德"（【論語·爲政】）的根本原則，又吸收法家"處勢"（【商君書·禁使】）的統治技術，形成"德威相濟"的治理模式。其"不可倒植"的比喻，至今猶爲政治文明建設的重要啟示——任何權威若脫離道德根基，終將如無本之木，難免傾覆之患。

【新書·威不信】章義疏：論賈誼的帝王德威觀與政治實踐困境

賈誼【新書】卷二十七【威不信】章，以"德厚澤湛而後稱帝"爲核心，構建了一套完整的帝王權威理論體系。此章文字雖簡，然內涵深廣，今試爲析義如下：

一、德威相濟的政治倫理
章中"古之正義"至"莫不率服"數語，實爲賈誼政治理想之總綱。其所謂"正義"，非僅地理疆域之廣，更強調"舟車所達、人跡所至"的文明教化範圍。這種"率服"不是武力征服的結果，而是德化浸潤的自然呈現，與【尚書·禹貢】"聲教訖於四海"的治理境界一脈相承。賈誼特重"德厚澤湛"四字，揭示出權威（威）與信任（信）的辯證關係——唯累積深厚道德根基（德厚），施行深遠恩澤（澤湛），方能形成真正的政治威信。

二、名實之辨的批判意識
"稱號甚美而實不出長城"的尖銳批評，直指漢初政治現實。賈誼深諳"稱帝""稱皇"等名號必須與實質治理能力相匹配的道理。他將"德厚—稱帝""澤湛—稱皇"設爲遞進關係，暗示政治權威的建立需要經歷道德積累的過程。這種名實之辨，既承襲孔子"正名"思想，又開董仲舒"深察名號"理論之先聲。

三、權威建構的動力學原理
"抱威處勢不可倒植"八字，蘊含深刻的權力哲學。賈誼認識到權威如同樹木，必須遵循自然生長規律（不可倒植），既需要道德根基的滋養（抱威），也需要把握歷史趨勢（處勢）。這種動態平衡觀，既區別於法家的純粹威權主義，也不同於儒家的單純德治理想，顯示出賈誼政治思維的成熟度。

四、當代啟示
在全球化時代的治理體系中，賈誼的德威觀仍具啟示意義。現代國家權威的建立，同樣需要道德正當性與治理有效性的統一。所謂"軟實力"建設，實與"德厚澤湛"的古訓暗合。而"威不信"的警示，更提醒我們：任何脫離實際治理能力的虛名，終將導致政治權威的消解。

要之，此章雖寥寥數語，卻完整呈現了賈誼"德—威—信"三位一體的政治哲學，其思想深度遠超漢初一般政論。讀者若能透過文字表象，把握其中"道德根基—權威建構—名實相符"的內在理路，則於理解中國傳統政治智慧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