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屈原賈生列傳】詩解2張儀詐楚發兵大敗張儀之楚懷王釋之不聽屈諫懷王亡於秦

【史記.屈原賈生列傳】詩解2張儀詐楚發兵大敗張儀之楚懷王釋之不聽屈諫懷王亡於秦

題文詩：

屈平既黜,其後秦欲,伐齊而齊,與楚從親,

惠王患之,乃令張儀,佯裝去秦,厚幣委質,

事楚乃曰:秦甚憎齊,齊楚從親,倘絕齊願,

獻商於之,地六百里.楚懷王貪,而信張儀,

遂絕齊而,使使如秦,受地張儀,詐之曰與,

王約六里,非六百里.楚使怒去,歸告懷王.

懷王怒大,興師伐秦.秦兵擊之,大破楚師,

於丹淅斬,首八萬虜,楚將屈丐,取漢中地.

懷王乃悉,發國中兵,深入擊秦,戰於藍田,

魏聞之乃,襲楚至鄧.楚兵懼自,秦歸而齊,

竟不救楚,楚為大困.明年秦曰,割漢中地,

與楚以和.楚懷王曰:不願得地,願得張儀,

而甘心焉.張儀聞乃,曰以一儀,當漢中地,

臣請往楚.如楚又因,厚幣用事,者臣靳尚,

而設詭辯,於懷王之,寵姬鄭袖.懷王竟聽,

鄭袖復又,釋去張儀.是時屈平,既疏不復,

在位出使,於齊顧返,諫懷王曰:何不殺儀?

懷王悔追,張儀不及.其後諸侯,共擊楚國,

大破之殺,其將唐眛.時秦昭王,與楚婚欲,

與懷王會.懷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國,

不可信之,不如毋行.懷王稚子,子蘭王行:

何絕秦歡!懷王卒行.入武關秦,伏兵絕後,

因留懷王,以求割地.王怒不聽.亡走於趙,

趙不內之.復之秦竟,死於秦而,歸葬楚國.

【原文】
屈平既絀①，其後秦欲伐齊，齊與楚從親②，惠王患之，乃令張儀詳去秦③，厚幣委質事楚④，曰：『秦甚憎齊，齊與楚從親，楚誠能絕齊，秦願獻商、於之地六百里。』楚懷王貪而信張儀，遂絕齊，使使如秦受地⑤。張儀詐之曰：『儀與王約六里，不聞六百里。』楚使怒去，歸告懷王。懷王怒，大興師伐秦。秦發兵擊之，大破楚師於丹、淅，斬首八萬，虜楚將屈丐，遂取楚之漢中地。懷王乃悉發國中兵以深入擊秦，戰於藍田，魏聞之，襲楚至鄧。楚兵懼，自秦歸。而齊竟怒不救楚，楚大困。【注釋】
①絀：通『黜』。貶斥，廢退。②從親：指山東六國團結起來，結成聯盟，共同抗秦。③詳：通『佯』。假裝。④厚幣：豐厚的禮品。幣：古人用作禮物的絲織品，泛指用作禮品的玉、帛等物。委質：謂人臣拜見人君時，屈膝而委體於地。引申為歸順、臣服。質：指形體。一說『質』通『贄』，指初次拜見尊長時所送的禮物；『委質』也引申為歸順、臣服。⑤如：往……；到……。

【譯文】

屈原已經被貶，此後秦國打算攻打齊國，齊國跟楚國合縱相親，秦惠王憂慮這件事，就派遣張儀假裝離開秦國，帶了豐厚的禮物去投靠侍奉楚國，說道：『秦國很憎恨齊國，齊國跟楚國合縱相親，楚國如果確實能跟齊國斷交，秦國願意獻出商、於一帶六百里土地。』楚懷王貪心地聽信了張儀的話，就跟齊國斷交，並派遣使者到秦國去接受土地。張儀詐騙楚國的使者說：『我張儀跟楚懷王約定的是六里，沒有聽說過六百里。』楚國使者憤怒地離開秦國，回國報告楚懷王。楚懷王惱怒，大肆興兵攻打秦國。秦國出兵迎擊楚軍，在丹水、淅水一帶把楚軍打得大敗，斬殺八萬楚兵，俘虜了楚軍將領屈，乘勢奪取了楚國漢中一帶地區。楚懷王就出動全國兵力，來深入攻擊秦國，在藍田交戰。魏國聽到這個訊息，發兵襲擊楚國，一直深入到鄧邑。楚國軍隊恐懼，就從秦國撤軍回國。而齊國終因惱怒而不肯援救楚國，楚國大為困迫。

【原文】
明年，秦割漢中地與楚以和。楚王曰：『不願得地，願得張儀而甘心焉①。』張儀聞，乃曰：『以一儀而當漢中地②，臣請往如楚。』如楚，又因厚幣用事者臣靳尚③，而設詭辯於懷王之寵姬鄭袖。懷王竟聽鄭袖，復釋去張儀。是時屈平既疏，不復在位，使於齊，顧反④，諫懷王曰：『何不殺張儀？』懷王悔，追張儀不及。其後諸侯共擊楚，大破之，殺其將唐眛。時秦昭王與楚婚，欲與懷王會。懷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國，不可信，不如毋行⑤。』懷王稚子子蘭勸王行⑥：『奈何絕秦歡！』懷王卒行⑦。入武關，秦伏兵絕其後，因留懷王，以求割地。懷王怒，不聽。亡走趙，趙不內⑧。復之秦，竟死於秦而歸葬。
【注釋】
①甘心：稱心，快意。②當：抵押。③用事者：當權的人。④顧反：等到返回時，反，同『返』。下『入秦而不反』、『不忘欲反』等句之『反』同此。⑤毋行：不去為好。毋：無，不。⑥稚子：幼子。⑦卒：最終。⑧內：同『納』。接納。

【譯文】

第二年，秦國提出割讓漢中一帶土地和楚國講和，但楚懷王說：『我不希望得到土地，只想得到張儀就甘心了。』張儀聽到這話，就說：『用我一個張儀來抵漢中之地，請大王答應我去楚國。』張儀到楚國之後，又給楚國掌權的大臣靳尚送上厚禮，並用花言巧語欺騙懷王的寵姬鄭袖，懷王竟然聽信了鄭袖的話，把張儀又給放跑了。這時屈原已被疏遠，不再擔任重要官職，剛被派到齊國出使，回來之後，向懷王進諫說：『大王您為什麼不殺了張儀呢？』懷王感到很後悔，派人去追趕，但已經來不及了。

　　在此之後，各諸侯國聯合攻打楚國，大敗楚軍，殺死了楚國大將唐眛（ｍò）。

　　當時秦昭王和楚國結為姻親，想和楚懷王見見面，楚懷王想要前往，屈原勸諫說：『秦國是虎狼一般貪暴的國家，是不能信任的，還是不去為好。』可是懷王的小兒子子蘭勸懷王前去，他說：『為什麼要斷絕了秦王的好意呢？』懷王最終還是去了。但他剛一進武關，秦朝的伏兵就斬斷了他的歸路，把懷王扣留，為的是讓他答應割讓土地。懷王大怒，不肯應允。逃到趙國，但趙國拒絕接納。然後又來到秦國，最終死在秦國，屍體運回楚國安葬。

【史記·屈原賈生列傳】所載張儀詐楚一事，乃戰國縱橫之術的典型體現，亦為楚懷王外交失策之關鍵轉折。今就此事析論如下：

一、張儀詐楚的戰略背景
秦惠王時，齊楚合縱已成秦國東進之患。【戰國策】載"秦之所害莫如楚"，張儀以"連橫破縱"為策，偽稱"秦甚憎齊"，許以商於六百里之地誘楚絕齊。此計實為"遠交近攻"雛形，然楚懷王不察地緣利害，輕信"厚幣委質"之表象，未悟"幣重而言甘，誘我也"（【左傳·昭公十一年】）之訓。

二、懷王決策之誤的三重失察
1. 不審大勢：當屈平已遭黜退，楚國失直言敢諫之臣。懷王徒貪商於之地，卻無視【孫子兵法】"諸侯之地三屬，先至而得天下之眾者衢地"之理，棄齊這一"衢地"盟友，自陷孤立。
2. 不辨真偽：張儀"佯去秦"之戲，乃縱橫家故技。【鬼谷子·反應篇】云"因其言，聽其辭"，而楚懷王既未核實六里與六百里之別，亦未如【周禮】所倡"三刺之法"集議，獨斷專行。
3. 不納忠諫：及兵敗丹陽、藍田，漢中失守，懷王仍釋張儀，屈原諫"何不殺張儀"（【楚世家】），反信靳尚、鄭袖讒言。此恰如【荀子·成相】所譏"讒人罔極，險陂傾側"。

三、歷史教訓的深層啟示
太史公以"懷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內惑於鄭袖，外欺於張儀"作結，實點明君主"明德慎罰"（【尚書·康誥】）之要。楚之敗非僅軍事之失，更是"禮崩樂壞"時代下德政不修的必然。觀【孟子·離婁】"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屈原之諫不被納用，恰印證"國之將興，聽於民；將亡，聽於神"（【左傳·莊公三十二年】）的歷史規律。

結語
張儀詐楚一事，非獨戰國策士詐術之勝，實為政治倫理潰堤之徵。楚懷王違"以禮制欲"（【禮記·樂記】）之道，終致客死咸陽，恰為【易經·繫辭】"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謀大"之註腳。讀史至此，豈不令人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