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峭【化書】卷6儉化詩解5能終其儉可為天牧雕籠自安守化師儉可得禮要

譚峭【化書】卷6儉化詩解5能終其儉可為天牧雕籠自安守化師儉可得禮要
題文詩：

夫奢侈者,三歲之計,一歲之用;而儉樸者,

一歲之計,三歲之用.至奢者猶,不及至儉,

者尚有餘.奢者雖富,不足儉者,雖貧有餘.

奢者其心,常貧儉者,其心常富.奢者親人,

所以多過,儉者遠人,所以寡禍.奢者事君,

必有所辱;儉者事君,必保其祿.奢者多憂,

儉者多福,能終其儉,者可以為,天下之牧.

懸雕籠事,玉粒養雀,雀終不樂.垂禮樂設,

賞罰教民,民終不泰.心不可安,而自安之;

道不可守,而自守之;民不可化,而自化之.

儉於台榭,民力有餘;儉於寶貨,民財有餘;

儉於戰伐,民時有餘.不與之猶,如與之也;

不取之猶,如取之也.海伯亡魚,不出於海;

國君亡馬,不出於國.夫禮儀者,道出於君,

君猶不知,事出於職,職猶不明.大儒者棲,

山林敬師,友窮理樂,講本末也.暨見羽葆,

車輅狀則,矍然若鹿;暨聞鐘鼓,簫韶之作,

怡然若豕;若醉於酒,若溺於水,莫知道本,

莫窮禮旨.謂弓為弧,民不知矣;謂馬為駟,

民莫信矣.是故所以,數亂於多,不亂於少;

禮惑於大,不惑於小.能師儉者,可得其要.

化書之105：天牧

【原文】

奢者三歲之計，一歲之用；儉者一歲之計，三歲之用。至奢者猶不及，至儉者尚有餘。奢者富不足，儉者貧有餘。奢者心常貧，儉者心常富。奢者好親人，所以多過，儉者能遠人，所以寡禍。奢者事君必有所辱，儉者事君必保其祿。奢者多憂，儉者多福，能終其儉者，可以為天下之牧。


【譯文】

奢侈的人可以支撐三年生活的花費，一年就用光了；節儉的人可以支撐一年的花費，支撐了三年。對奢侈的人來說不夠用的，對節儉的人來說還有富餘。奢侈的人雖然富裕但是總是不夠用，節儉的人雖然貧窮但是總是有富餘。奢侈的人心底常常是貧乏的，節儉的人心底常常是富足的。奢侈的人熱衷與別人打交道，所以多有過失；節儉的人不熱衷與別人打交道，所以能夠遠離禍患。奢侈的人為君王做事情必然會受到恥辱，節儉的人為君王做事情肯定會保障自己的俸祿。奢侈的人多憂，節儉的人多福。以節儉律己並能夠堅持下來的人，就可以成為全天下的主人。

化書之106：雕籠

【原文】

懸雕籠、事玉粒養黃雀，黃雀終不樂。垂禮樂、設賞罰教生民，生民終不泰。夫心不可安而自安之，道不可守而自守之，民不可化而自化之。所以儉於台榭則民力有餘，儉於寶貨則民財有餘，儉於戰伐則民時有餘。不與之由與之也，不取之由取之也。海伯亡魚，不出於海；國君亡馬，不出於國。


【譯文】
懸掛精雕細琢的籠子，用珠玉一樣的穀粒餵養黃雀，黃雀終日無歡。懸掛禮樂之教的籠子，設置賞罰刑律來管理百姓，百姓終日心裡不安泰。心不可以用外力安撫，而只可以靠自己安撫；道不可以用人來守護，而只可以靠自身來守護；百姓不可以用外力強行改變，而只可以靠自己改變。所以在建築樓台亭榭上節儉，則百姓的物力就會有富餘；在珠寶上節儉，則百姓的財力就會有富餘；在征戰上節儉，則百姓的時間就會有富餘。不給就像給了一樣，不拿就像拿了一樣。海神丟失了魚，丟失的魚不會出了大海的範圍；國君丟失了馬，丟失的馬不會出了國家的範圍。

化書之107：禮要

【原文】

夫禮者，道出於君而君由不知，事出於職而職由不明。儒者棲山林，敬師友，窮理樂，講本末。暨乎見羽葆車輅之狀，鐘鼓簫韶之作，則矍然若鹿，怡然若豕；若醉於酒，若溺於水，莫知道之本，莫窮禮旨。謂弓為弧，則民不知矣；謂馬為駟，則民莫信矣。所以數亂於多，不亂於少；禮惑於大，不惑於小。能師於儉者，可以得其要。


【譯文】
禮儀，是由君王頒布的，但是君王並不清楚禮儀的原由；禮儀是由專門掌管禮儀的人負責的，但是這些人並不知道掌管的這些禮儀是什麼。學問高深的大儒，居住在山林之中，尊敬老師和朋友，研究數理和音樂，探討宇宙萬物的過去和未來。一見到帝王的車馬旌旗儀仗，就驚厥而起，像受到驚嚇的鹿一樣；一聽見鐘鼓琴簫的音樂聲音，就怡然自得，像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山豬一樣。就像飲酒大醉，就像入水被溺，也不清楚道的根本在哪裡，也不去探求禮儀的要旨在哪裡。把弓命名為弧，則眾人都不知道弧是什麼東西；把馬命名為駟，則百姓都不知曉駟為何物。所以，數字多了就會亂，數字少了就不會亂；禮儀規模大了就會令人迷惑，小了就不會令人迷惑。能夠以節儉為老師，就可以掌握禮儀的要旨。

【注釋】

羽葆（yǔ bǎo）：帝王儀仗中以鳥羽聯綴為飾的華蓋。

矍然（jué rán）：驚懼

信：知曉。

【化書】儉德微義論——譚峭「天牧」「雕籠」章句闡真

譚峭【化書】卷六「儉化」篇，以道家守朴全真為體，融攝儒門克己復禮之旨，其「天牧」「雕籠」二章，尤見儉德之精微。今試析其要義：

一、奢儉心性論
「奢者心常貧，儉者心常富」直指心性根本。奢侈者外求物慾而內失其主，雖金玉滿堂，心實匱乏；儉樸者內守其真而外物不擾，雖簞食瓢飲，性體圓足。此與【道德經】「聖人為腹不為目」、【論語】「仁者安仁」互為表里。譚峭以「心貧」「心富」為判，實承老莊「虛室生白」之旨，而通於孟子「萬物皆備於我」之境。

二、政治經濟學
「三歲之計，一歲之用」與「一歲之計，三歲之用」的對比，揭示「儉政」的治國智慧。其「儉於台榭則民力有餘」三句，暗合【尚書】「克勤於邦，克儉於家」的為政傳統。值得注意的是，譚峭提出「不與之猶與之，不取之猶取之」的辯證思維，較之【管子】「取予之道」更見道家特色，所謂「無為而無不為」，正此之謂。

三、禮制本質觀
「雕籠」章以「羽葆車輅」「鐘鼓簫韶」為喻，批判徒具形式的禮樂教化。大儒「矍然若鹿」「怡然若豕」的描寫，實諷拘泥儀文而失道本者。譚峭主張「禮出於君而君不知，事出於職而職不明」，與【禮記】「禮之所尊，尊其義也」相呼應，強調禮之要在於「師儉得旨」，非徒具繁文縟節。

四、歷史辯證法
「數亂於多，不亂於少；禮惑於大，不惑於小」的論斷，體現道家「少則得，多則惑」的辯證思維。其說上承【周易】「易簡而天下之理得」，下啟宋儒「存天理，滅人慾」之說。所謂「能師儉者可得其要」，正是對【道德經】「治人事天莫若嗇」的創造性詮釋。

要之，譚峭以「儉」為攝化天下之樞機，其說既含「見素抱樸」的修真之義，又具「節用愛人」的治平之道。今日觀之，於物質豐盈而精神荒蕪的現代社會，尤具警醒意義。學者若能體「天牧」之深心，破「雕籠」之執障，則近於「儉化」真諦矣。

（全文798字）

【化書】儉德微義發微——譚峭"天牧""雕籠"章句疏證

（一）奢儉之辨的深層義理
譚峭【化書】卷六"儉化"篇以"天牧"章為樞機，揭示奢儉之辨實關天道人事。其"三歲之計"與"一歲之用"的對比，非僅言用度之術，實乃【道德經】"治人事天莫若嗇"的實踐註腳。考【周易·節卦】"天地節而四時成"，譚氏所謂"至儉者尚有餘"正合"甘節吉"之象，其"心常富"之說，實本孟子"養心莫善於寡慾"之旨。值得注意的是，譚峭將"能終其儉"者提升至"為天下之牧"的高度，此與【尚書·洪範】"惟儉克共"的治國理念一脈相承。

（二）雕籠意象的政治隱喻
"雕籠"章以"養雀"喻治民，其說源自【莊子·養生主】"澤雉"典故而別開新境。"垂禮樂設賞罰"的治術之弊，恰如韓非【難勢】篇"釋勢委法"之辨。譚峭指出的"自安""自守""自化"三重境界，實為黃老"無為而治"的精妙詮釋。其"儉於台榭""寶貨""戰伐"三事，暗合【管子·牧民】"倉廩實而知禮節"的治理次第，而"不與之猶與之"的辯證思維，則深得老子"既以為人己愈有"之三昧。

（三）禮要本末的哲學辨析
末章揭"禮惑於大不惑於小"之旨，實針對【禮記·禮器】"禮之近人情者非其至者也"的深層發微。大儒"見羽葆車輅若鹿"的異化狀態，恰如【荀子·禮論】"文久而息"的當代映照。譚峭以"弓弧""馬駟"之喻，揭示名實淆亂之弊，其說與公孫龍【名實論】形成有趣對話。所謂"師儉得其要"，終歸於【周易·賁卦】"白賁無咎"的美學境界——此即"大禮必簡"的終極體現。

按：譚峭此篇將儉德提升至"天牧"高度，其思想脈絡可追溯至【尚書·大禹謨】"克儉於家"的原始儒家理念，又融合道家"見素抱樸"的修養功夫。在消費主義盛行的當代，重審"奢者心常貧，儉者心常富"的命題，尤具振聾發聵之效。學者當於"雕籠自安"處體認"禮雲玉帛"的真諦，方不負譚子垂訓之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