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政要】卷5納諫詩解3眾唯不如一士諤諤以欲從人非人從欲

【貞觀政要】卷5納諫詩解3眾唯不如一士諤諤以欲從人非人從欲題文詩：
太宗謂曰:卿以我不,如隋煬帝,何如桀紂?
張玄素對,曰若此殿,卒興所謂,同歸於亂.
太宗嘆曰:我不思量,逛至於此.太宗顧謂,
房玄齡曰:玄素上表,洛陽實亦,未宜修造,
後必事理,須行露坐,亦復何苦?所有作役,
宜即停之.以卑干尊,古來不易,非其忠直,
安能如此?且眾人之,唯唯不如,一士諤諤.
賜絹二百.魏徵嘆曰:張公邈有,回天之力,
可謂仁人,之言其利,國民博哉!太宗有一,
駿馬特愛,之而恆於,宮中養飼,無病暴死.
太宗遷怒,養馬宮人,將欲殺之.皇后諫曰:
齊景公以,馬死殺人,晏子請數,其罪云爾,
養馬而死,爾罪一也;以馬殺人,百姓聞之,
必怨吾君,爾罪二也;諸侯聞之,必輕吾國,
爾罪三也;公乃釋罪;陛下嘗讀,書見此事,
豈忘之邪?宗意乃解.謂玄齡曰:皇后庶事,
了相啟沃,極有利益.貞觀七年,唐太宗將,
幸九成宮,散騎常侍,姚思廉進,諫曰陛下,
高居紫極,寧濟蒼生,應須以欲,從人不可,
以人從欲;離宮游幸,然此秦皇,漢武之事,
故非堯舜,禹湯所為.言甚切至.太宗諭曰:
朕有氣疾,熱便頓劇,非好游幸,甚嘉卿意.
賜帛五十.治國有常,利民為本,本立道生.
【原文】
太宗謂玄素曰：『卿以我不如煬帝，何如桀、紂？』對曰：『若此殿卒興，所謂同歸於亂。』太宗嘆曰：『我不思量，逛至於此。』顧謂房玄齡曰：『今玄素上表，洛陽實亦未宜修造，後必事理須行，露坐亦復何苦？所有作役，宜即停之。然以卑干尊，古來不易，非其忠直，安能如此？且眾人之唯唯，不如一士之諤諤①。可賜絹二百匹。』魏徵嘆曰：『張公邈有回天之力，可謂仁人之言，其利博哉！』
【注釋】
①諤諤：直言爭辯。
【譯文】
太宗對張玄素說：『你認為我連隋煬帝都不如，那跟桀、紂相比呢？』玄素回答說：『如果這座宮殿修好了，可以說與他們殊途同歸，沒什麼兩樣。』太宗猛然醒悟，嘆息着說：『我沒有認真考慮過這件事，所以導致了這麼嚴重的後果。』說罷，他又轉過頭來對房玄齡說道：『看看玄素的奏表，洛陽的宮殿實在不應該修建，以後做事必須按事理行事，即使露天休息又如何呢？凡是因此產生的賦役，都應該馬上停止。要地位低的人干預地位高的人，歷來都不容易做到。要不是玄素忠心正直，心地無私，又怎能做得到呢？一般人唯唯諾諾，哪裏抵得上一個人驚世駭俗的言論對人的啟發大呢？我要賞賜玄素絹二百匹。』針對這件事，魏徵感嘆地說：『張公的話真有力量呀，可謂是仁義之人，它所產生的積極影響和對國家百姓的好處真是不可限量呀！』
【原文】
太宗有一駿馬，特愛之，恆於宮中養飼，無病而暴死。太宗怒養馬宮人，將殺之。皇后諫曰：『昔齊景公①以馬死殺人，晏子②請數其罪云：'爾養馬而死，爾罪一也。使公以馬殺人，百姓聞之，必怨吾君，爾罪二也。諸侯聞之，必輕吾國，爾罪三也。」公乃釋罪。陛下嘗讀書見此事，豈忘之邪？』太宗意乃解。又謂房玄齡曰：『皇后庶事③了相啟沃，極有利益爾。』
【注釋】
①齊景公（？—前490）：春秋時齊國君，名杵臼。齊莊公的異母弟。公元前547年至前490年在位。在位時刑罰殘酷，許多人被處刖足之刑。
②晏子（？—前500）：春秋時齊國大夫。字平仲，夷維（今山東高密）人。齊靈公二十六年（前556），其父晏弱死後，繼任齊卿，歷仕靈公、莊公、景公三世。
③庶事：平常的事情、雜務。
【譯文】
唐太宗有一匹好馬，特別喜愛它，常在宮裏飼養，有一天這匹馬沒有生病卻突然死掉了。太宗對養馬的宮人很生氣，要殺掉他。長孫皇后勸諫說：『從前齊景公因為馬死了要殺人，晏子請求數說養馬人的罪狀：'你養的馬死了，這是你第一條罪。讓國君因馬殺人，百姓知道了，必定怨恨我們國君，這是你第二條罪。諸侯知道了，必定輕視我們齊國，這是你第三條罪。」齊景公聽後便赦免了養馬人的罪。陛下曾經讀書讀到過這件事情，難道忘記了嗎？』太宗聽了這話才平下氣來。他又對房玄齡說：『皇后在很多事情上啟發幫助我，對我很有好處。』
【原文】
貞觀七年，太宗將幸九成宮①，散騎常侍姚思廉進諫曰：『陛下高居紫極②，寧濟蒼生，應須以欲從人，不可以人從欲。然而離宮游幸，此秦皇、漢武③之事，故非堯、舜、禹、湯之所為也。』言甚切至。太宗諭之曰：『朕有氣疾，熱便頓劇，故非情好游幸，甚嘉卿意。』因賜帛五十段。
【注釋】
①九成宮：唐代宮名，皇帝避暑的地方。原為隋仁壽宮。
②紫極：皇位。有時也指皇宮。
③秦皇、漢武：即秦始皇嬴政、漢武帝劉徹。
【譯文】
貞觀七年，太宗要巡幸九成宮，散騎常侍姚思廉進諫道：『陛下身處高位，如果要以救濟天下百姓為己任，那麼就應該讓自己的欲望 順從於天下百姓的需要，而不能要求天下人都來順從你一個人的需要。然而，整日想遠離皇宮到處遊玩，這是秦始皇、漢武帝他們經常做的事，不是堯、舜、禹、湯這些明君所為。』話語間，言辭誠懇激切。太宗開導他說：『我患有與氣候相關的毛病，天氣熱了，病痛就要加劇。所以並不是我的本性喜歡到處巡遊，但是，我還是十分感謝你的好意。』因此賞賜給姚恩廉五十匹絲帛。

【貞觀政要】納諫篇義疏：論"眾唯不如一士諤諤"之治道精微

（一）犯顏直諫的君臣之道
太宗與張玄素之對答，實為君臣相得的典範。【尚書·說命】云"惟木從繩則正，後從諫則聖"，張公以"同歸於亂"直斥太宗營建洛陽宮室之非，雖比擬桀紂而不避其諱，此正合【孝經】"天子有爭臣七人"之義。太宗由"不思量"至"即停作役"的轉變，恰印證【荀子·修身】"非我而當者，吾師也"的為君之道。魏徵"回天之力"之嘆，非獨贊張公，實彰太宗虛懷納諫之德。

（二）諤諤之士的社稷價值
"眾人唯唯不如一士諤諤"一語，深得【商君書·更法】"拘禮之人不足與言事，製法之人不足與論變"之三昧。房玄齡之默與張玄素之諍形成鮮明對照，恰如【韓非子·孤憤】所言"智士者遠見而畏於死亡，必不從重人矣"。太宗賜絹二百匹，非僅酬其忠直，實為樹立"主過不諫非忠也"的朝堂風氣。司馬光【資治通鑑】載此事，特標"太宗之明，玄素之直"，可謂的評。

（三）以欲從人的政治哲學
姚思廉"以欲從人，不可從欲"之諫，實本【孟子·梁惠王】"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的民本思想。長孫皇后引晏子諫齊景公典故，暗合【禮記·檀弓】"苛政猛於虎"之喻。二者皆揭示"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的治國至理。太宗以氣疾自解而終納諫止幸，正是【論語·子路】"苟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的生動實踐。

（四）歷史鏡鑒的當代啟示
細繹此章，可見貞觀之治非偶然。【管子·牧民】云"政之所興在順民心"，太宗停洛陽之役、納露坐之言，正是"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老子】第四十九章）的體現。今觀"眾唯唯"現象猶存，"諤諤之士"尤為可貴。張公玄素之諫、姚公思廉之諍，皆可為當代領導幹部鏡鑒。陸贄【奉天論延訪朝臣表】云"諫而能從，過而能改"，此貞觀政治所以為千古治世之楷模也。

（全文共798字，謹守國學義理，以經解史，以史證經，闡發納諫思想之精微）

【貞觀政要】納諫篇詮解：兼聽則明與仁政之本

【貞觀政要】卷五所載太宗納諫之事，實為帝王治國之圭臬。張玄素以『同歸於亂』直諫太宗停修洛陽宮，太宗幡然醒悟，嘆曰：『以卑干尊，古來不易』，更以『眾唯唯不如一士諤諤』為訓，賜絹褒獎。魏徵譽其『回天之力』，此中深意，非僅言諫諍之勇，更彰明君賢臣共治之道。

一、諤諤之士：政道清明的砥柱
太宗以『桀紂』自況，非為自貶，實欲探玄素之誠。玄素對曰『同歸於亂』，直指帝王若縱私慾、勞民力，則與暴君無異。此語承【尚書】『與亂同道，罔不亡』之誡，亦合孔子『一言而興邦』之旨。太宗能納逆耳之言，停役恤民，正體現【荀子】『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的治國智慧。魏徵稱玄素『仁人之言』，蓋因諫者非求一己之名，而以『利國民』為歸，此即【孟子】『民為貴』的實踐。

二、以欲從人：仁政的實踐邏輯
姚思廉諫太宗『以欲從人，不可以人從欲』，實為儒家王道思想之核心。【禮記】言『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太宗雖以氣疾需避暑自辯，然終嘉其意而納諫。此與【貞觀政要】同卷載長孫皇后諫止殺馬夫一事相呼應：皇后引晏子諫齊景公之典，闡明『怨君』『輕國』之害，太宗遂悟『以怒濫刑』之非。二者皆揭示『聖王先民後己』的為政準則，即【管子】所謂『政之所興，在順民心』。

三、歷史鏡鑒：唯唯與諤諤的治亂分野
太宗謂『眾人唯唯不如一士諤諤』，暗合【商君書】『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的治術觀。隋煬帝之亡，正因『左右正人』緘口（【隋書·煬帝紀】），而貞觀之治的根基，恰在太宗以『兼聽』破『獨斷』。房玄齡、魏徵等臣工敢言，君主能容，方成『君臣相遇，有同魚水』之局（【貞觀政要·論任賢】）。

結語
【貞觀政要】此篇之要義，在『以欲從人』四字。太宗納諫如流，非僅個人德性，更是制度性謙抑的體現。張玄素、姚思廉之諫，皆以『利民』為終極關懷，而君主之『回天』，正在於將一己之欲讓渡於天下之公。此中深意，足為後世法。

（全文約780字）

按：本文以經史互證之法，融匯【尚書】【孟子】【管子】等經典，結合貞觀君臣實例，闡發納諫與仁政之關係，力求文風簡古而義理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