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卷28非命詩解4紂執有命暴逆天人武王伐之上不聽治下不從事

【墨子】卷28非命詩解4紂執有命暴逆天人武王伐之上不聽治下不從事題文詩：
然則何以,知命之為,暴人之道?上世窮民,
貪於飲食,惰於從事,是以衣食,之財不足，
而饑寒凍,餒之憂至;不知道曰,我疲不肖,
從事不疾,必曰我命,固且貧也.上世暴王,
昔不忍其,耳目之淫,心途之僻,不順從其,
親戚遂以,亡失國家,傾覆社稷;不知道曰,
我道不肖,為政不善,必曰吾命,固失之也.
仲虺之告,曰我聞夏,人矯天命,布命於下;
帝伐之惡,龔喪厥師.此言湯之,所以非桀,
之執有命.於太誓曰:紂夷處虐,不肯事奉,
上帝鬼神,遺厥先神,之祗不祀,乃謂曰吾,
有民有命.罔懲其侮,天亦縱棄,之而弗葆.
此言武王,所以非紂,執有命也.今用執有,
命者言則,上不聽治,下不從事.上不聽治,
則刑政亂;下不從事,財用不足;上無以供,
粢盛酒醴,祭祀上帝,鬼神且下,無以降綏,
天下賢士;外無以之,應待諸侯,之賓客且,
於內無以,食飢衣寒,將養老弱.故有命說,
上不利天,中不利鬼,下不利人.強執此者,
此特凶言,之所自生,暴人之道!故墨子曰:
今天下之,士君子實,欲天下富,而惡其貧,
欲天下治,而惡其亂,執有命者,之言不可,
不非此乃,天下大害.我命由我,天道酬勤,
天義利民,多行不義,惡貫滿盈,人神共誅.
   【原文】4
然則何以知命之為暴人之道？昔上世之窮民。貪於飲食，惰於從事，是以衣食之財不足，而饑寒凍餒之憂至；不知曰我罷不肖，從事不疾，必曰我命固且貧。昔上世暴王，不忍其耳目之淫，心塗之辟（18），不順其親戚，遂以亡失國家，傾覆社稷；不知曰我罷不肖，為政不善，必曰吾命固失之。於【仲虺之告】（19）曰：『我聞於夏人矯天命，布命於下。帝伐之惡，龔喪厥師（20）。』此言湯之所以非桀之執有命也。於【太誓】曰（21）：『紂夷處（22），不肯事上帝鬼神，禍厥先神禔不祀（23），乃曰：'吾民有命。」無廖排漏（24），天亦縱棄之而弗葆。』此言武王所以非紂執有命也。

今用執有命者之言，則上不聽治，下不從事。上不聽治，則刑政亂；下不從事，則財用不足；上無以供粢盛酒醴祭祀上帝鬼神，下無以降綏天下賢可之士，外無以應待諸侯之賓客，內無以食飢衣寒，將養老弱。故命上不利於天，中不利於鬼，下不利於人。而強執此者，此特凶言之所自生，而暴人之道也！

是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忠實欲天下之富而惡其貧（25），欲天下之治而惡其亂，執有命者之言，不可不非。此天下之大害也。
【譯文】
然而怎麼知道『命』是凶暴人的道理呢？古時前代的窮人，對飲食很貪婪，而懶於勞動，因此衣食財物不足，而饑寒凍餓的憂慮就來了。不知道要說：『我疲憊無力，勞動不快疾。』一定要說：『我命里本來就要貧窮。』古時前代的暴君，不能忍住耳目的貪婪，心裡的邪僻，不聽從他的雙親，以至於國家滅亡，社稷絕滅。不知道要說：『我疲憊無力，管理不善。』一定要說：『我命里本來要亡國。』【仲虺之告】中說：『我聽說夏朝的人偽托天命，對下面的人傳播天命說：上帝討伐罪惡，因而消滅了他的軍隊。』這是說湯反對桀主張『有命』。【泰誓】中說：『紂的夷滅之法非常酷虐，不肯侍奉上帝鬼神，毀壞他的先人的神位、地祗而不祭祀。並說：『我有天命』；不努力防備，天帝也就拋棄了他而不予保佑。』這是說武王所以反對紂主張『有命』的原因。
    現在要聽用主張『有命』的人的話，則在上位的人不聽獄治國，下面的人不勞作。在上位的人不聽獄治國則法律政事就要混亂，下面的人不勞作則財物日用不足。對上沒有粢、酒來供奉上帝鬼神，對下沒有東西可以安撫天下賢人士子；對外沒有東西可以接待諸侯的賓客；對內則不能給飢者以食，給寒者以衣，撫養老弱。所以『命』，上對天帝不利，中對鬼神不利，下對人不利。而頑固堅持它，則簡直是壞話的根源，凶暴人的道理。

所以墨子說：『現在天下的士人君子，內心想使天下富裕而怕它貧困，想使天下得到治理而怕它混亂，主張'有命」的人的話，不能不反對。這是天下的大害啊！』

【注釋】
（18）塗：當為『途』。心途，即心計。辟：通『僻』。（19）【仲虺之告】：【尚書】篇名。（20）龔：依孫星衍說，當為『用』之音近假借字，因此意。（21）【泰誓】：【尚書】篇名。（22）處：當為『虐』。（23）禔：『祗』之誤。（24）此句有誤，『排漏』疑作『兵備』。（25）忠：通『中』。
（22-23）『紂夷處（22），不肯事上帝鬼神，禍厥先神禔不祀（23），乃曰：'吾民有命。」無廖排漏（24），天亦縱棄之而弗葆。』
出自：周書·【泰誓】上
原文：惟十有三年春，大會於孟津。
王曰：「嗟!我友邦冢君越我御事庶士，明聽誓。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後，元後作民父母。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災下民。沈湎冒色，敢行暴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惟宮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殘害於爾萬姓。焚炙忠良，刳剔孕婦。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肅將天威，大勛未集。肆予小子發，以爾友邦冢君，觀政於商。惟受罔有悛心，乃夷居，弗事上帝神祗，遺厥先宗廟弗祀。犧牲粢盛，既於凶盜。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懲其侮。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有罪無罪，予曷敢有越厥志?同力，度德;同德，度義。受有臣億萬，惟億萬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商罪貫盈，天命誅之。予弗順天，厥罪惟鈞。予小子夙夜祗懼，受命文考，類於上帝，宜於冢土，以爾有眾，厎天之罰。天矜於民，民之所欲，天必從之。爾尚弼予一人，永清四海，時哉弗可失!」
翻譯：周武王十三年春天，諸侯大會於河南孟津。
武王說：『啊!我的友邦大君和我的治事大臣、眾士們，請清楚地聽取我的誓言。天地是萬物的父母，人是萬物中的靈秀。真聰明的人就作大君，大君作人民的父母。現在商王紂不尊敬上天，降禍災給下民。他嗜酒貪色，敢於施行暴虐，用滅族的嚴刑懲罰人，憑世襲的方法任用人。宮室呀，台榭呀，陂池呀，奢侈的衣服呀，他用這些東西來殘害你們萬姓人民。他燒殺忠良，解剖孕婦。皇天動了怒，命令我的文考文王嚴肅進行上天的懲罰，可惜大功沒有完成。從前我小子姬發和你們友邦大君到商邦考察政治，看到了商紂沒有悔改的心，他竟然傲慢不恭，不祭祀上帝神祗，遺棄他的祖先宗廟而不祭祀。犧牲和粢盛等祭物，也被兇惡盜竊的人吃盡了。他卻說：'我有人民有天命!」不改變他侮慢的心意。
『上天幫助下民，為人民建立君主和師長，應當能夠輔助上帝，愛護和安定天下。對待有罪和無罪的人，我怎麼敢違反上天的意志呢?力量相同就衡量德，德相同就衡量義。商紂有臣億萬，是億萬條心，我有臣子三千，只是一條心。商紂的罪惡，象穿物的串子已經穿滿了，上天命令我討伐他;我如果不順從上天，我的罪惡就會跟商紂相等。
『我小子早夜敬慎憂懼。在文考廟接受了伐商的命令，我又祭告上帝，祭祀大社，於是率領你們眾位，進行上天的懲罰。上天憐閔人民，人民的願望，上天一定會依從的。你們輔助我吧!要使四海之內永遠清明。時機啊，不可失去呀!』

【墨子·非命】篇對宿命論之批判發人深省。此段經文深刻揭示了"執有命"說之危害，誠為振聾發聵之論。今試析其要義如下：

一、歷史鏡鑒：暴政與宿命之關聯
墨子上溯三代史事，指陳桀紂之失皆源於"執有命"之謬。夏桀"矯天命"而"龔喪厥師"，商紂自恃"吾民有命"終致"天亦縱棄之"。此二者皆將政治失敗歸咎於天命，實為推卸責任之辭。值得注意的是，墨子引【仲虺之告】【太誓】為證，體現其"三表法"中"考之古者聖王之事"的論證方法，使批判更具歷史厚度。

二、社會病理：宿命論的雙重危害
1. 對個體之害："窮民"安於"命固且貧"，不思進取，終陷饑寒。此即【荀子·非相】所謂"君子以為文，百姓以為神"之弊。
2. 對國家之害：統治者若持命定論，則"上不聽治，下不從事"，導致"刑政亂""財用不足"的惡性循環。墨子特別指出這將破壞祭祀、外交、民生三大要務，其批判邏輯與【尚賢】【節用】諸篇一脈相承。

三、哲學批判：三維度解構宿命論
墨子建立"三不利"批判體系：
1. 天道維度：違背"天志"之兼愛精神
2. 鬼神維度：破壞"明鬼"的監督功能
3. 人道維度：瓦解"非命"的奮鬥意志
此種批判模式，與儒家"盡人事聽天命"（【孟子·盡心上】）形成鮮明對比，彰顯墨家重人力、反宿命的實踐哲學。

四、現實意義：墨學精神的當代啟示
墨子最終將批判提升至"天下大害"的高度，其"我命由我"的思想實為古代版的"天道酬勤"論。今日觀之，這種強調主觀能動性的思想，對於破除各種形式的決定論仍具啟示意義。然需注意，墨子並非否定天命本身，而是反對以天命為藉口的消極態度，此中分寸頗值玩味。

要之，此段經文展現了墨家"非命"說的精髓，其以歷史為鏡、以邏輯為刃、以民生為本的批判方法，在先秦諸子中獨樹一幟。墨子的批判不僅針對宿命論本身，更是對統治者責任缺失的深刻揭露，這種將政治哲學與命運觀相聯繫的思路，至今猶有借鑑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