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向【說苑】卷15指武詩解4將卒必死田單破燕樂生惡死攻狄不下

題文詩：

田單昔爲,齊上將軍,興師十萬,將以攻狄,
往見仲子.仲連子曰:將軍攻狄,必不能下!
田將軍曰:以五之城,十里之郭,復齊之國,
何爲攻狄,而不能下?上車不言.遂決攻狄,
三月不下,齊嬰謠曰:大冠如箕,長劍拄頤,
攻狄不下,壘於枯丘.田單恐駭,往見仲子,
曰先生何,知單之攻,狄不能下?仲連子曰:
夫將軍在,即墨之時,坐則織蕢,立杖臿爲,
士卒倡曰:宗廟亡矣,魂魄喪矣,歸何黨矣.
故將有死,之心士卒,無生之氣.聞若之言,
莫不揮泣,奮臂欲戰,所以破燕.今將軍東,
有掖邑西,有淄上寶,金銀黃帶,而馳騁乎,
淄澠之間,是以樂生,而惡死也.田將軍乃,
明日結髮,徑立矢石,之所乃引,枹而鼓之,
狄人下之.故將軍者,士心士者,將之枝體,
心猶與則,枝體不用,謂田將軍!同仇敵愾,
將帥一心,同心協力,將帥義死,捨生忘死.

田單爲齊上將軍，興師十萬，將以攻翟，往見魯仲連子。仲連子曰：『將軍之攻翟，必不能下矣！』田將軍曰：『單以五里之城，十里之郭，復齊之國，何爲攻翟不能下？』去上車不與言。決攻翟，三月而不能下，齊嬰兒謠之曰：『大冠如箕，長劍拄頤，攻翟不能下，壘於梧丘。』於是田將軍恐駭，往見仲連子曰：『先生何以知單之攻翟不能下也？』仲連子曰：『夫將軍在即墨之時，坐則織蕢，立則杖臿爲士卒倡曰：「宗廟亡矣，魂魄喪矣，歸何黨矣。」故將有死之心，士卒無生之氣。（聞若言，莫不揮泣奮臂而欲戰，此所以破燕也。）今將軍東有掖邑之封，西有淄上之寶，金銀黃帶，馳騁乎淄澠之間，是以樂生而惡死也。』田將軍明日結髮，徑立矢石之所，乃引枹而鼓之，翟人下之。故將軍者，士之心也，士者將之枝體也，心猶與則枝體不用，田將軍之謂乎！

參考【戰國策齊六·田單將攻狄】
田單將攻狄，往見魯仲子。仲子曰：『將軍攻狄，不能下也。』田單曰：『臣以五里之城，七里之郭，破亡余卒，破萬乘之燕，復齊墟。攻狄而不下，何也?』上車弗謝而去。遂攻狄，三月而不克之也。

參考譯文【戰國策】
田單將要攻打狄地，前去拜見魯仲連。魯仲連說：『將軍攻打狄地，是不能攻克的。』田單說：『我憑藉五里的內城、七里的外城，率領殘兵敗將，打敗了擁有萬輛兵車的燕國，收復了齊國的失地。攻打狄地卻不能攻克，爲什麼？』田單說完上車沒告辭就離開了。
於是就領兵攻打狄地，果然三個月沒有攻克。

參考 齊嬰兒謠曰：『大冠若箕，修劍拄頤，攻狄不能，下壘枯丘。』田單乃懼，問魯仲子曰：『先生謂單不能下狄，請聞其說。』

參考譯文齊囤兒童的歌謠唱道：『大帽子像簸箕，長劍支著下巴，攻狄不能下：地上枯墳壘壘。』 困單這才感到害怕，詢問魯仲連說：『先生說我不能攻下狄地，請讓我聽聽您的看法。』

參考魯仲子曰：『將軍之在即墨，坐而織蕢，立則丈插，爲士卒倡曰：「可往矣!宗廟亡矣！雲曰尚矣！歸於何黨矣!」當此之時，將軍有死之心，而士卒無生之氣，聞若言，莫不揮泣奮臂而欲戰，此所以破燕也。當今將軍東有夜邑之奉，西有菑上之虞，黃金橫帶，而馳乎淄、澠之間，有生之樂，無死之心，所以不勝者也。』

參考譯文 魯仲連說：『將軍在即墨的時候，坐下就編織草筐，站起來就用雷挖土，對士兵鼓動說：「可以出征了！宗廟滅亡了，魂魄飛了！家在何處啊？正當這個時侯，將軍有誓死爲國的決心，士兵沒有貪生的念頭，聽到了這樣的話，沒有一個不揮淚振臂而請求決一死戰的，這就是打敗燕國的緣故。如今將軍東面有封地夜邑的租賦之奉，西面有淄水上游觀之樂，腰帶的帶鉤上裝飾著黃金，騎馬、駕車馳騁在淄水、澠水之間，有活著的歡樂，沒有赴死的心情，這就是不能取勝的原因。』

參考田單曰：『單有心，先生志之矣。』明日，乃厲氣循城，立於矢石之所，乃援枹鼓之，狄人乃下。

參考譯文 田單說：『我是有決心的，先生記住我的話。』
第二天，就去勉勵士氣在攻城部隊中巡視，站在弓箭和雷石都能打到的地方，親自操起鼓槌擊鼓，狄人這才投降。

【論將帥死志與士卒士氣——從田單攻狄之役看軍事領導之要義】

【說苑】所載田單攻狄之事，實爲兵法"上下同欲者勝"之絕佳註腳。魯仲連預判田單"必不能下"之論，非卜筮之術，實乃洞察將帥心志與士卒士氣關聯之深。此中要義，可分三端論之：

一、即墨之戰：死志激發士氣
昔田單守即墨時，"坐則織蕢，立則杖臿"，與士卒同勞苦；其"宗廟亡矣"之呼號，非僅言辭之激，實爲"將受命之日忘其家"（【尉繚子·武議】）之體現。此際田單"有死之心"，士卒故有"無生之氣"，正合【吳子·論將】"必死則生，幸生則死"之訓。將帥以必死之志爲三軍立骨，士卒自當效死用命，此乃破燕復齊之根本。

二、攻狄之困：樂生惡死之弊
及至攻狄，田單"東有掖邑之封，西有淄上之寶"，其心已馳騁於淄澠之間，恰如【三略·上略】所誡"將可樂而不可憂"。魯仲連所謂"樂生惡死"，非謂貪生懼死，實指將帥失卻"投之亡地然後存"（【孫子·九地】）的決絕。當將軍心志游離，則如【淮南子·兵略】所言"心疑者背，力分者弱"，縱有十萬之眾，亦成"枝體不用"之局。

三、幡然悟道：身先士卒之效
田單次日"結髮立矢石之所，引枹而鼓之"，正是重歸【六韜·龍韜】"將冬不服裘，夏不操扇"的爲將之本。此一變，非僅戰術調整，實乃重鑄"將軍者士之心"的統帥倫理。故狄人遂下，非力戰之功，實乃將心士氣的重新貫通，印證【司馬法·嚴位】"凡戰，以力久，以氣勝"的兵家至理。

結語
田單攻狄之役的轉折，揭示軍事統帥的核心要義：將帥之"死志"非求死也，乃"捨生而處死"（【太白陰經·勵士】）的擔當精神。今人觀此，當思【黃石公素書】"危莫危於任疑，敗莫敗於多私"之誡。爲將者唯有心志澄明、與士卒同其死生，方能使三軍如臂使指，此乃超越時代的統兵大道。

【論將帥死志與士卒同體——釋〖說苑·指武〗田單攻狄之喻】

【說苑·指武】載田單攻狄事，實爲兵家論將帥心志之要典。魯仲連預判田單"必不能下"，非占卜臆測，乃洞悉"將卒一體"之兵法精微。今析此章，可明三義：

一、即墨之戰所以勝者，在將帥與士卒同其死生
昔田單守即墨時，"坐則織蕢，立則杖臿"，與士卒共勞苦；更以"宗廟亡矣"三句爲倡，此非僅激勵之辭，實爲"將具死心，士絕生念"之寫照。【吳子·論將】云"三軍之眾，百萬之師，張設輕重，在於一人"，田單當時"揮泣奮臂"之效，正合"將帥爲三軍司命"之古訓。

二、攻狄之初所以困者，在將帥與士卒異其憂樂
及田單封掖邑、擁淄寶，"金銀黃帶"而馳騁淄澠，此即【六韜·龍韜】所戒"將有三敗"之"貪財好色"。魯仲連指其"樂生惡死"，實謂其心已與士卒離析。【孫子·地形篇】言"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溪"，田單攻狄時"大冠如箕"之謠，恰成將驕卒惰之象。

三、破狄之終所以克者，在將帥復歸"心體合一"
田單"結髮立矢石"而親鼓之，非僅勇毅，實重踐"將軍者士之心，士者將之枝體"的兵道至理。【尉繚子·攻權】曰"勤勞之師，將必先己"，田單終以"心不猶豫則肢體效用"悟得勝機，此正印證【三略·上略】"夫將帥者，必與士卒同滋味而共安危"的爲將之道。

結語
此章以田單勝敗之轉爲鑒，揭示"將帥死志"非在個人勇怯，而在能否與士卒構成"心體相貫"的有機整體。昔吳起爲卒吮疽，李廣"乏絕之處見水，士卒不盡飲不近水"，皆同此理。故【說苑】此篇非獨紀事，實爲"爲將之道"的生動註腳，足爲後世統兵者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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