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卷7離婁章句下詩解4取與有義端正不忍

【孟子】卷7離婁章句下詩解4取與有義端正不忍

題文詩：
孟子有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

五世而斬.予未得為,孔子徒也,私淑諸人.

孟子又曰:其可以取,可以無取,取之傷廉;

其可以與,可以無與,與之傷惠;其可以死,

可以無死,死之傷勇.逢蒙也者,學射於羿,

盡羿之道,思之天下,惟羿愈己,於是殺羿.

孟子嘆曰:是羿有罪.公明儀曰:宜若無罪.

曰薄乎耳,惡得無罪?鄭使子濯,孺子侵衛,

衛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乃曰:今我疾作,

不可執弓,吾死矣夫!問其仆曰:追我者誰?

仆曰庾公.曰吾生矣.其仆問曰:庾公衛之,

善射者也,子曰吾生,何以謂也?曰庾公也,

其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我.

尹公端人,取友必端.庾公至曰:何不執弓?

曰我疾作,不可執弓.曰吾學射,於尹公也,

尹公之他,學於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

反害夫子.雖今日事,君之事也,我不敢廢.

抽矢扣輪,去其金頭,發四矢返.端正不忍.

【原文】

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1五世而斬。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2也。』【譯文】

孟子說：『君子的流風餘韻，傳了五代便斷絕了，小人的流風餘韻，傳了五代也斷絕了。我沒有能夠成為孔子的學生，我是私下從別人那裏學來的。』

【注釋】

（1）澤：澤惠，影響，流風餘韻。

（2）私淑諸人：淑，借為『叔』，取；諸，『之於』的合音字；人，別人，他人。

【原文】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無取，取傷廉；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惠；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1。』
【譯文】
孟子說：『可以拿也可以不拿時，拿了便是對廉潔的傷害；可以給也可以不給時，給了便是對恩惠的濫用；可以死也可以不死時，死了便是對勇德的褻瀆。』

【注釋】

（1）『可以與』至『死傷勇』：戰國之世，士多以一擲千金、輕生重誼為尚，所以孟子以此語誡之。

【原文】

逢蒙學射於羿1，盡羿之道，思天下惟羿為愈己，於是殺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明儀曰：『宜若無罪焉。』曰：『薄乎雲耳，惡得無罪？鄭人使子濯孺子侵衛，衛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吾死矣夫！」
【譯文】

古時候，逢蒙跟羿學射箭，完全學到了羿的本領，便想，天下只有羿比自己強了，因此便把羿給殺了。孟子說：『這事羿也有錯誤。』公明儀說：『好像沒什麼錯誤吧。』

孟子說：『錯誤不大罷了，怎麼能說一點也沒有呢？鄭國從前派子濯孺子侵犯衛國，衛國便派庾公之斯來追擊他。子濯孺子說：'今天我的病發作了，拿不了弓，我死定了！」

【注釋】

（1）逢蒙學射於羿：逢蒙，既是羿的徒弟，又是他的家將，後叛變，助寒浞殺羿；逢，音péng，又音páng；羿，神射手，夏代有窮國的君主。

【原文】

『問其仆曰：'追我者誰也？」其仆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仆曰：'庾公之斯，衛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謂也？」曰：'庾公之斯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為不執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曰：'小人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雖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廢。」抽矢，扣輪，去其金，發乘矢而後反。』【譯文】
『他又問駕車的人說：'追我的是誰呀？」駕車的人回答：'庾公之斯。」他便說：'我死不了啦。」駕車的人說：'庾公之斯是衛國有名的射手，您反說能活命了，這是什麼道理呀？」答道：'庾公之斯跟尹公之他學射，尹公之他又跟我學射。那尹公之他可是個正派人，他選取的朋友學生也一定正派。」庾公之斯追上了，問道：'老師為何不拿弓？」子濯孺子說：'今天我的病發作了，拿不了弓。」庾公之斯便說：'我跟尹公之他學射，尹公之他又跟老師您學射。我不忍心拿您的本領反過來傷害您。但是，今天的事情是國家的公事，我又不敢廢棄。」便抽出箭，在車輪上敲了幾下，去掉箭頭，發射四箭然後就回去了。』

【孟子·離婁下】義利之辨與君子之道詮解

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五世而斬"者，非謂德業傳承之定數，實警醒後世：德澤之綿長，繫於義利之辨。君子以仁義為澤，小人以利祿為澤，然皆不免五世而斬，蓋因後世子孫若失"取與有義"之節，則祖德再厚亦必傾頹。此與【易·繫辭】"善不積不足以成名"相發明，凸顯道德傳承貴在持守之理。

至若"可以取，可以無取，取傷廉；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惠"之論，實為孟子對義利分際的精微辨析。取與之判，非在可否之間，而在義利之際。【論語】載孔子"見得思義"，孟子此說正是對聖門心法的深化：當取而不取，是謂"傷廉"，如伯夷之清而過；不當與而與之，是謂"傷惠"，如柳下惠之和而濫。朱子【集注】謂"過猶不及"，正合孟子"執中達權"之旨。

所謂"私淑諸人"者，尤見孟子學脈傳承之正。雖未及親炙孔子，然通過子思之門人求聖人之道，此即【中庸】"天命之謂性"的實踐——以心傳心，不在形跡。程頤言"孟子性善養氣之論，皆前聖所未發"，實因孟子能於取與之際見本心之端，此即"不忍人之心"在日用間的發用。

通觀全章，孟子以"澤斬"喻德業之難繼，以"取與"明義利之當辨，終歸於"私淑"所示的心性修養。其要義有三：
1. 德業傳承在義不在勢，五世之限正顯人道須自強不息；
2. 日用常行即義利戰場，取與毫釐之間便是天理人慾之辨；
3. 學脈貴得精神實質，私淑之道超越形式傳承。

今日讀【孟子】，當於此章得兩重鏡鑒：於個人，當審"取與之義"以養廉惠之德；於文化傳承，則須知"澤斬之戒"而勉力繼往開來。斯乃聖賢垂訓之深意，亦國學精髓之所在。

【孟子·離婁下】"取與有義"章義疏

孟子此章以"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開篇，實為揭示道德傳承之要義。君子德澤雖能綿延五代，然非永恆不變；小人影響亦然。此論既明德業相繼之難，亦暗含"見賢思齊"之教。孟子自謂"未得為孔子徒"，而以"私淑諸人"承道統，正體現儒家"學無常師"的精神傳承方式。

次論"取與之辨"，實為儒家義利之辨的微觀呈現。"可以取，可以無取"者，當以"傷廉"為戒。昔子思"不食嗟來之食"，即此義之實踐。取與之間，非僅物質往來，實為心術之驗。【禮記·曲禮】云"臨財毋苟得"，正是此理。孟子特標"傷廉"之戒，蓋因取非其義，即損廉潔之德。

至於"可以與，可以無與"則言施惠之道。儒家之惠，非濫施也。孔子曰"君子周急不繼富"，【中庸】言"時措之宜"，皆強調施與的恰切性。若不當與而與，非唯無益，反使受者生依賴之心，此即"傷惠"之謂。程頤釋此云："惠雖善行，過則害義"，可謂深得孟子本旨。

此章要義在於揭示：一切道德行為皆需以"義"為準則。取與之間，看似日常小節，實關德性根本。朱熹【集注】指出："此章言君子於細微處見精神"，誠哉斯言！孟子通過日常倫理的辨析，展現儒家"義者宜也"的實踐智慧。

今人讀此章，當思：物質往來中如何持守道義？現代社會中"取與"形式雖異，然"傷廉""傷惠"之理不變。學者若能於利益面前存"可以無取"之心，於施與之際懷"可以無與"之慎，則近道矣。此即孟子所謂"不忍人之心"在具體事務中的體現，亦儒家"極高明而道中庸"的實踐智慧。

【孟子·離婁下】義利之辨與君子之道詮解

孟子【離婁章句下】所論"取與有義"一節，實為儒家義利之辨的微言大義。其文曰："可以取，可以無取，取傷廉；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惠。"此十六字真言，道盡君子處世之精微。今試析其要義如下：

一、取與之際見真章
所謂"可以取"者，謂其事在法理上無可非議；"可以無取"者，謂其情在道義上未盡純粹。孟子非謂絕對不取，而是強調當取之有道。如孔子受束脩而教，此取之以禮；若陽貨饋豚而孔子避之，此"可以無取"之典範。廉者非僅不貪，更在於取予之間存有分寸。

二、惠施之度顯仁心
"與傷惠"之說尤見深刻。世人多以為慷慨即是美德，然孟子指出無原則之施與反害惠道。如子產"惠而不知為政"，徒施小恩小惠而未能正本清源。真君子之惠，必合於義，若周公之制禮作樂，惠及萬世而不失其正。

三、五世之澤的深層意蘊
前文"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與此節相呼應。君子所遺之澤，非僅物質傳承，更是"取與有義"的精神典範。顏回"一簞食一瓢飲"而不改其樂，正是"可以無取"的實踐；孟子"後車數十乘"而傳道諸侯，則是"當取則取"的體現。二者看似矛盾，實統一於"義"之準則。

四、私淑孔門的當代啟示
孟子自謂"未得為孔子徒也，私淑諸人"，恰說明此道非口耳相傳，而在心領神會。今人處世，每困於利益誘惑，或苛求"毫不利己"的極端道德。觀孟子此言，當知君子之道在於"經權之變"：既有原則性，又不失靈活性。如王陽明所謂"在事上磨鍊"，正可於此取與之際驗其工夫。

要之，孟子此章非僅論處世技巧，實為修身之鏡鑒。在物質豐盈的今日，更當謹記：取之有道方為真廉，與之有度始稱大惠。君子小人之別，正在這"可以"與"可以不"的毫釐之間。學者若能於此細加體味，則庶幾可入聖學之門矣。

（全文79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