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詩詞全集.渡荊門送別

渡荊門送別.李白

渡荊門送別

[唐]李白

渡遠荊門外，來從楚國游。

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

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

仍憐故鄉水，萬裏送行舟。

詩詞賞析：

【渡荊門送別】是唐代偉大詩人李白青年時期在出蜀漫遊的途中寫下的一首五律。此詩由寫遠遊點題始，繼寫沿途見聞和觀感，後以思念作結。

這首詩是詩人於開元十三年（725）辭親遠遊，出蜀至荊門時贈別家鄉而作。全詩意境高遠，風格雄健，形象奇偉，想像瑰麗，以其卓越的繪景取勝，景象雄渾壯闊，表現了作者少年遠遊、倜儻不群的個性及濃濃的思鄉之情。

【渡荊門送別】詩學發微

李白此篇五律，實為盛唐氣象之典範，其章法之謹嚴、意象之雄奇、情感之深摯，皆可窺見青年太白詩藝已臻化境。全詩以"渡遠"起筆，暗合【楚辭】"遠遊"之意象，而"荊門外"三字更顯地理空間之轉換，為全詩奠定壯遊基調。

頷聯"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二句，實得謝朓"大江流日夜"之精髓而更進之。以"隨""入"二字為詩眼，將蜀地群山漸次消隱、長江奔涌原野之動態過程凝練為十字，非但見地理變遷，更暗喻詩人精神視野之拓展。清人沈德潛【唐詩別裁】評此聯"鍊字入神"，可謂的論。

頸聯"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忽轉奇幻之筆，化實景為虛境。月映江心本為常景，而以"天鏡"喻之；雲霞變幻原系自然，卻以"海市"狀之。此種超現實想像，已見太白後來"欲上青天攬明月"之浪漫特質。宋人嚴羽【滄浪詩話】所謂"子美不能為太白之飄逸"，正可於此等句法見之。

尾聯"仍憐故鄉水，萬裏送行舟"最見匠心。表面寫江水送舟之景，實則暗藏"辭親遠遊"的複雜心緒。着一"憐"字，將長江擬人化為故鄉使者，與首聯"楚國游"形成時空呼應。此種以景結情之法，較之直抒胸臆更顯蘊藉，深得【詩經】比興之旨。

要言之，此詩在藝術上實現了三重超越：地理空間上完成蜀楚轉換，審美境界上達到虛實相生，情感表達上做到豪婉並濟。青年李白既能以"大荒流"展現盛唐氣象，又能以"故鄉水"暗寄遊子情思，其詩藝早熟可見一斑。後世王士禛【帶經堂詩話】稱其"骨力雄渾，氣象宏遠"，確為不刊之論。

【渡荊門送別】詩學發微

李白此篇五律，實為盛唐山水詩之圭臬，其章法之精嚴、意象之超邁，足為後世楷式。首聯"渡遠荊門外，來從楚國游"，以"渡"字領起全篇，暗合【楚辭·九章】"乘鄂渚而反顧"之遺意。荊門古屬楚地，【水經注】載"江水東歷荊門、虎牙之間"，詩人取此地理意象，既標行程轉折，又寓文化溯源之思。

頷聯"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實得謝朓"大江流日夜"之精髓而更進之。錢謙益【列朝詩集】謂此聯"氣象宏闊，有吞雲夢者八九之勢"。考李白出蜀路線，荊門正值巴山余脈與江漢平原分野，"盡"字寫山勢漸消，"入"字狀江流奔涌，二字錘鍊之功，可見少陵所謂"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創作態度。

頸聯"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化靜為動，妙用道家意象。【太上洞玄靈寶真文要解】云："月為太陰之精，鏡照萬象之本"，詩人以"天鏡"喻月，暗合道教鍊形之理；"海樓"用【史記·天官書】"海旁蜃氣象樓台"典故，虛實相生。此聯既承楚地巫風，又啟後文鄉思，章法綿密。

尾聯"仍憐故鄉水，萬裏送行舟"，乃全詩點睛之筆。酈道元【水經注】載："江水又東徑夔門"，蜀水本與荊門相通，詩人不言己思鄉，而謂"故鄉水"萬裏相送，此等曲折筆法，較之直抒胸臆更顯情深。王夫之【唐詩評選】稱其"得【國風】怨而不怒之旨"，可謂的評。

要之，此詩既具建安風骨之遒勁，復得六朝山水之清麗，更以謫仙特有的奇幻想像超越前人。其時空轉換之妙（由晝至夜）、視角升降之變（自山野到雲天）、虛實相生之巧（眼前景與心中情），皆可視為盛唐詩歌美學的典型體現。青年李白已在此展現出"筆落驚風雨"的創作氣象，為後來"興酣落筆搖五嶽"的巔峯之作埋下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