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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講座] 光明讀書會·【詩經】·文明進步的精神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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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酒當歌 發表於 2017-8-25 21:42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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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詩經〗】李山 華一欣 著 中華書局

主講人:李山   地點:中華書局

中國古代有詩篇記錄,是從西周開始的。這有其特定原因。簡言之,詩篇之所以能被記錄,是精神文明上升到一定程度的結晶。讓我們看下面一則故事,關於蓋房子的儀式。因爲恰好【詩經】中有關於蓋房子的詩篇,方便觀察商周兩代精神文明的顯著差別。

蓋房有相應的儀式,始於新石器時代,至今猶然。商代修建房屋,特別是重要房屋的儀式,總是伴隨著殺人現象。宋鎮豪先生在【夏商社會生活史】中描述:考古隊從殷墟乙組21座宗廟建築群中發現了商代建房的步驟爲:先挖基,挖坑,用小孩4具,犬12具;之後置礎,其中三座,用人2具;之後安門,內外兩側用人,其中5座共用人50具;最後爲落成典禮,128坑,用活人378具。總計乙組宗廟群落用人牲641具。這就是考古爲我們展示的殷商蓋房子的情形,其陰森恐怖一如墓葬的人殉,也是用活人的生命爲建築祈求福祉,其蠻昧更不下於墓葬殉人。

那麼,西周人蓋房子又如何?首先要說的是,在今長安豐鎬和周原等地都發現過一些大型貴族住宅基址。然而,就迄今爲止的西周考古發掘而言,還未發現過建築『用人』現象。【左傳】說周人信奉『六畜不相爲用』的祭祀原則,看來有根據。殷修建宮室,用製造冤魂的方式爲建築物禳災祈福。那麼,周人既然放棄了殷商的做法,他們又如何爲新的建築祈求吉祥如意呢?回答是:用優美的詩篇。

【小雅·斯干】篇就是這樣一首爲建築祈福的篇章。詩作於西周宣王時期,距今近3000年了。【毛詩序】說詩篇是『宣王考室』的作品,所謂『考室』就是爲宮室落成寫詩。詩篇第一章是這樣的:『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叢生)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無相猶(圖謀)矣。』『秩秩斯干』,『干』就是澗,溪澗的澗,山澗有溪水;『秩秩』是水清澈、有波紋的樣子。房屋建築講究靠水而居,這就是詩篇表現的房屋近景。遠望,則是『幽幽南山』。『南山』是終南山,『幽幽』是在傳達遠看山景的感受。兩句八字,展現的是一種優美的意境,能將讀者的心帶到心曠神怡的境地,讓人的靈魂暫時出竅,享受自然天地之美的浸潤。這樣的詩句,是身處鬼魅纏身的狀態時作不出的。蓋房子不再殺人禳災,代之以歌聲祝福,毫無疑問,這是精神在擺脫了鬼魅纏身後獲得的能力,是心靈解放的結果,是內在文明水準提高的表現。

這只是【詩經】內涵的一部分。作爲文明進步的精神產品,【詩經】蘊含著更多民族文化最基本的追求。例如【關雎】這首位列『三百篇』之首的作品,許久以來很多選本都說它是『愛情詩』,其實是似是而非。詩篇確實表達了男女情感,卻不是今天意義上的愛情,應該是夫妻之間的恩情,相似卻不同。道理是:首先,篇中『君子』與『淑女』對舉,不是表達『愛情』應有的口吻;其次,篇中『琴瑟』與『鐘鼓』對舉,暗含著典禮的場合。所以,詩篇是周代婚姻『六禮』中『親迎』一節的樂章。詩篇開始兩句也不是景物描寫,作爲『比興』之詞,這兩句是說,當捕魚的候鳥來到北方河流沙洲上的時候,春天到來了,萬物生長的季節,也該是男女結合的時候了。【關雎】之所以被排列在【詩經】的開篇位置,是因爲它歌唱的是夫妻和諧。古人認爲,家庭是人倫之本。好家庭是培養社會好成員的學校,這樣的邏輯,【論語】表述得最清楚,然而其觀念的起源,卻可上推至【詩經】的篇章。因此,【關雎】作爲【詩經】的開篇,絕非偶然。

【詩經】中還有大量的農事詩,其中許多詩描寫了周王親自帶領農夫們播種和收穫的情景。這是因爲,周人相信,周家始祖后稷曾在堯舜大洪水之後,負責管理農耕,爲天下人提供糧食,正是這樣的德行,使周家子孫繁盛並最終主宰天下。農耕是周家所以昌盛的根基與傳統,後代君王親自下地勞作一下,就是想以此表明自己對農耕傳統的重視與遵從。然而,【詩經】農事詩篇的內涵遠不止於此。農事詩篇,並非中國所獨有。例如,在古希臘就有赫西俄德的【工作與時日】。仔細閱讀這樣的西方作品,可以發現中西差別十分明顯。在古代西方人眼裡,大自然是提供財富的對象。但是,在【詩經】中卻並非如此。比如,【詩經·小雅·信南山】中寫道:『上天同雲。雨雪雰雰,益之以霢霂。既優既渥,既沾既足。生我百穀。』意思是說:上天把雲彩聚攏起來,先是下雨下雪,怕有不足,再淅淅瀝瀝來點小小的雨霖,老天這樣做,就是爲了讓人們有個好收成。這首農事詩寫出了中國人對天地的感恩之情,人與自然不是對抗而是相助的關係。這樣的感恩之情,發展到後來就形成了【周易】所說天地『生生之大德』的哲學觀念,代表了中國人對大自然的獨特意願。

【詩經】中還隱含著『家國和諧』的追求。任何國家都會有人因國事(出差、出征等)而顧不上家庭的矛盾現象,【詩經】表現這方面內容的詩篇頗多。例如【周南·卷耳】,其第一章是『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寘彼周行』,很明顯是女子口吻的歌唱,可是第二章『陟彼崔嵬,我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以下,又是駕車,又是喝酒,很明顯是男子之事。就是說,詩篇分明是兩個人各自抒發思念想家之情。因此,歷來在解釋上是『女思男』還是『男思女』分歧不休。直到戰國竹簡文獻【孔子詩論】出現,問題才有了答案。【孔子詩論】談到【卷耳】時說:『【卷耳】不知人。』『不知人』就是『不相知的人』,與【論語·子路】『以不教民戰』的『不教民』語法同例。而『不相知』的『知』在這裡作『交流』『交接』講,即台上的兩個主人公沒有彼此交流。由此可知,【卷耳】的詩篇其實是男女同台演出,各表心事,卻未曾謀面,就像後來一些戲劇中的『背躬戲』。而且,詩篇在當初就是由思念女子和在外行役的男子兩人唱的。只是因爲後來『著於竹帛』,才變成了『一首詩』。這需要我們了解如下一點:原來詩篇顯示的是『禮樂』歌唱,而周人所以有男女對唱的禮樂『演出』,就是希望用典禮歌詠的方式,對那些爲國家之事顧不上自己家庭生活的人們予以精神的撫慰。同時,當【卷耳】的詩篇演唱『禮樂』的場合時,也是在向那些因公而忘私的人們表達崇高敬意。其同類作用的篇章,還見於一些戰爭題材的詩。這些詩篇,撥動的是社會的心弦,修補、協調的是國家共同體與家庭個體之間的矛盾,以達到家國和諧的目的。家國的倫理衝突可以導致悲劇,但是,禮樂的詩篇是在盡力彌補衝突,緩和衝突。換言之,禮樂文化不要悲劇性衝突的發生。這也是禮樂文化的特點。

這大概就是【詩經》裡的精神蘊含,是我們精神傳統的重要組成部分。

(主講人:李山 系北京師範大學教授)

鄒外 發表於 2025-4-8 05:28 | 顯示全部樓層
【從人牲到詩章:論〖詩經〗所彰顯的周代文明進階】

殷商與西周在建築儀軌上的分野,恰似文明演進的一枚切片,剖示著華夏精神從蒙昧到覺醒的蛻變歷程。殷墟乙組宗廟遺址中那六百四十一具人牲遺骸,以觸目驚心的考古實證,印證了【禮記·表記】所謂"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的祭祀特徵。這種將建築安全訴諸血腥獻祭的思維,本質上是對超自然力量的恐懼投射,暴露出文明初創期人類面對未知的脆弱性。

周人的革新絕非簡單的儀式更替。【小雅·斯干】中"秩秩斯干,幽幽南山"的山水意象,實爲精神世界重構的文學表徵。鄭玄箋注"如竹苞矣,如松茂矣"時指出:"喻賢才之盛也",暗示周人已將建築祝禱從鬼神領域轉向人文關懷。這種轉變暗合【周易·賁卦】"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的理念,標誌著主體意識的覺醒——人類開始相信自身創造的美好意象足以感通天地,不必再以生命爲犧牲。

細讀【斯干】文本結構尤具深意:前六章鋪陳建築與環境之和美,後三章轉入"乃生男子""乃生女子"的家族祝福。這種由物及人的敘事邏輯,折射出周人"體物寫志"的思維進階。相較於殷商將人視爲祭祀工具,周人已將個體生命價值置於宇宙秩序的核心位置,與【尚書·泰誓】"惟人萬物之靈"的命題形成互文。

考古學與文獻學的二重證據顯示,這種文明躍遷具有制度支撐。西周青銅器銘文常見"以樂嘉賓"的宴飲記載,與【周禮·春官】"以樂德教國子"的記載呼應,證明禮樂教化已成體系。李山教授指出的"六畜不相爲用"原則,在【禮記·王制】中更發展爲"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的倫理約束,這種對暴力的制度性馴化,爲【詩經】審美表達提供了社會基礎。

【詩經】的文明價值,正在於它保存了這種精神轉型的生動樣本。從【商頌·殷武】"撻彼殷武,奮伐荊楚"的武力炫耀,到【周南·關雎】"琴瑟友之"的情感陶冶,詩性思維逐漸取代了神秘思維。聞一多先生曾言【詩經】是"中華民族的童年記憶",而這段記憶最珍貴的部分,或許就是先民如何用詩行走出蒙昧暗夜的智慧軌跡。
老天棚花 發表於 2025-5-13 09:12 | 顯示全部樓層
【從人殉到詩頌:論〖詩經〗所體現的周代精神文明躍升】

殷商與西周在建築儀式上的差異,實爲華夏文明演進的重要分野。殷墟考古所見"乙組宗廟"建築群以641具人牲爲祭,這種"以人禳災"的巫術思維,恰如【禮記·表記】所云"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其文明形態仍停留在原始宗教的蒙昧階段。而西周建築遺址中人殉現象的消失與【斯干】詩篇的出現,正印證了【周易·賁卦】"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的文明進階。

【斯干】詩篇的文學價值,首先體現在空間敘事的精微建構。"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八字構成遠近相諧的立體圖卷,其觀察視角暗合【周禮·考工記】"前朝後市,左祖右社"的空間哲學。詩中"如竹苞矣,如松茂矣"的比興手法,既是對建築環境的實景描摹,更是【易經】"君子以類族辨物"思維方式的詩意呈現。這種將自然意象與人文精神相熔鑄的創作範式,標誌著周人已突破殷商"神本主義"的桎梏。

從宗教人類學視角考察,周人以詩代祭的變革實爲"絕地天通"後的理性覺醒。【尚書·呂刑】載"乃命重黎,絕地天通",周人通過禮樂制度重構人神關係。【斯干】中"兄及弟矣,式相好矣"的倫理訴求,將建築儀式從神鬼領域轉向人倫世界,這種轉變與【周禮】"以禮制序"的治理哲學深度契合。考古所見西周建築基址的規整布局,恰與詩篇中呈現的秩序美感形成互文。

【詩經】作爲文明轉型的見證,其價值不僅在於文學成就。從殷商甲骨文的占卜刻辭到西周青銅器的銘文雅頌,再到【斯干】這類儀式詩篇,文字功能的演變本身即是精神解放的軌跡。司馬遷【史記·周本紀】稱周文王"禮下賢者",這種人文精神的勃發,在建築儀式上表現爲以審美體驗替代血腥祭祀,在政治領域則催生了"敬天保民"的治國理念。

當代學者當以"二重證據法"審視這一文明躍遷。殷墟考古的夯土基址與人牲遺骸是沉默的證言,【斯干】的詩行則是周人精神世界的生動顯影。兩者並觀,方見周公"制禮作樂"的深刻變革——這不僅是祭祀形式的更易,更是整個民族思維範式的轉換,爲後世儒家"仁者愛人"的倫理觀念奠定了實踐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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