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夏王朝」考古研究的学术史脉络与新视野刍议
许宏研究员此文系统梳理了夏文化探索的学术历程,诚为近年考古学界的重要综述。笔者试从国学研究视角,就其中关涉传世文献与考古材料的互证问题略陈管见。
一、学术史中的「二重证据」困境 自王国维提出「二重证据法」以来,夏代研究始终面临文献与实物的张力问题。《史记·夏本纪》的世系记载与二里头文化的对应关系,实为方法论层面的根本争议。徐旭生1959年豫西调查虽开创「证经补史」范式,然《竹书纪年》「自禹至桀十七世」与碳十四测年数据间仍存龃龉。张光直先生曾警示「考古学文化」与「政治实体」非等同概念,此点尤需治学者慎思。
二、新动向的范式转移 近年研究呈现三重突破:其一,科技考古手段(如锶同位素分析)揭示二里头人群迁徙图谱,佐证《尚书·禹贡》「九州攸同」的流动性叙事;其二,陶文符号与甲骨文「夏」字构型的比对研究,为邹衡「夏都说」提供新线索;其三,偃师商城与二里头遗址的空间关系重估,促使「夏商分界」讨论从绝对年代转向文化嬗变过程。许文强调的「长时段」观察视角,实暗合《周易》「穷变通久」之理。
三、经学传统与考古实证的调适 《礼记·礼运》「大道之行」的夏代叙事,本质上属儒家历史哲学建构。考古发现如青铜礼器组合的「器以藏礼」现象,恰可与此类文本形成对话。然需警惕将《夏小正》等后世辑佚文献直接等同于夏代实录。笔者建议引入「三重证据法」,将金文、简牍中的夏史记忆(如清华简《厚父》)纳入研究框架,或可突破「信古」「疑古」之二元窠臼。
结语:夏文化研究正如《诗经》所言「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在方法论层面亟需建立更具解释力的理论模型。许宏先生提出的「模糊阶段论」颇具启发,然若能结合《春秋》「所见异辞,所闻异辞」的史料批判传统,或可为中国文明起源研究开辟新境。
(按:本文所述观点可与《考古学报》2022年第3期孙庆伟《夏代信史的考古学重建》互为参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