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底溝文化與璧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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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底溝文化與璧的起源

（作者單位：王煒林 陝西省考古研究院；原文刊於【考古與文物】2015 年第6 期）

廟底溝文化玉璧的禮器化進程與華夏宇宙觀的初步形成

關於廟底溝文化與玉璧起源的探討，實則是觸及華夏文明核心價值形成的關鍵命題。王煒林先生的研究為我們提供了重要的考古學線索，若從禮制文明發展的深層脈絡加以審視，或許能獲得更豐富的認識。

從考古類型學角度觀察，廟底溝文化（約公元前4000-前3000年）出土的環形玉器已呈現規範化趨勢。陝西華縣泉護村、河南靈寶西坡等遺址發現的玉璧，其孔徑與器身比例趨於固定，製作工藝明顯超越實用需求。這種標準化生產暗示着"器以藏禮"的禮制思維已然萌芽。值得注意的是，這些玉璧多出土於高等級墓葬，且常與陶禮器組合出現，表明其社會功能已從裝飾品向身份標識物轉化。

在形制演變方面，廟底溝玉璧呈現出從厚重型向扁平化發展的清晰軌跡。早期製品保留有生產工具的厚重特徵，而晚期標本則逐漸形成"肉倍好"的經典比例（【爾雅·釋器】）。這種形制演變並非單純的審美進化，而是對"天圓地方"宇宙觀的物質呈現。玉璧的圓形輪廓與中孔結構，很可能象徵着"天道圓，地道方"的早期宇宙認知，為後世"以玉事天"的祭祀傳統奠定了物質基礎。

從文化傳播維度看，廟底溝玉璧技術的擴散與彩陶紋飾的傳播範圍高度重合。廟底溝類型彩陶中頻繁出現的旋渦紋、同心圓紋，與玉璧的圓形結構形成視覺符號的互文關係。這種紋飾與器形的共生現象，暗示着某種統一的宗教觀念正在黃河中游地區廣泛傳播。考古材料顯示，此類玉璧的製作技術沿汾河谷地向北傳播，在陶寺文化中發展為更成熟的禮器系統，最終被二裏頭文化所繼承。

特別需要指出的是，廟底溝玉璧的"中孔"結構可能蘊含着深刻的哲學思考。【周禮·考工記】載"璧羨度尺，好三寸以為度"，這種對孔徑的嚴格規定，在廟底溝玉璧中已見端倪。從認知考古學視角看，這種刻意營造的"虛空"中心，或許代表着早期人類對"天地相通"通道的想像，為後來"璧琮通天"的禮制觀念提供了原型。

廟底溝玉璧的禮器化進程，折射出新石器時代晚期的社會複雜化現象。當玉器突破實用功能而承載意識形態時，標誌着權力結構正在從平等社會向等級制度轉型。這種轉變不僅體現在物質文化層面，更反映了先民宇宙觀、權力觀的深刻變革，為三代禮樂文明奠定了最初的基礎。

廟底溝文化與玉璧起源考略

廟底溝文化作為仰韶文化中晚期的重要類型（約公元前4000-前3000年），其彩陶紋飾與玉器製作技藝，實為探索華夏禮器體系源流之關鍵。今就王煒林先生所論璧器起源問題，略陳管見。

一、廟底溝玉器之工藝突破
考古材料顯示，廟底溝二期已出現透閃石玉質環形器，其鑽孔技術較早期裴李崗文化有顯著提升。山西芮城清涼寺墓地出土之玉環，器表可見典型砣具切割痕與管鑽痕跡，此乃玉璧工藝之先聲。尤可注意者，此類環形器多呈非正圓狀，內緣常保留台痕，恰印證【周禮·考工記】"璧羨度尺"所述早期制玉特徵。

二、紋飾演變與宇宙觀表達
廟底溝彩陶之"旋目紋"與"陰陽雙旋紋"，實為解讀玉璧形制的重要參照。河南靈寶西坡遺址出土彩陶盆所見同心圓紋飾，其三層遞進結構恰與良渚文化玉璧之"三重天"觀念暗合。許慎【說文】釋璧"象天"，而廟底溝先民以陶器紋飾模擬天體運行，或為後世"天圓地方"宇宙觀之雛形。

三、禮制功能之雛形顯現
陝西華縣泉護村遺址出土玉質環形器多置於墓主胸腹部位，其擺放方位與紅山文化玉器葬俗迥異。值得注意的是，此類器物直徑多在5-8厘米間，顯非實用器，而更近於【爾雅】所載"谷璧""蒲璧"等禮儀用器。結合同期祭壇遺蹟，可推知廟底溝社會已出現"以玉事神"的原始宗教實踐。

四、文化傳播之關鍵節點
廟底溝玉工開創的管鑽技術，經陶寺文化傳承發展，終形成三代玉璧標準形制。湖北天門石家河遺址出土玉璧所見減地陽刻技法，實可追溯至廟底溝彩陶的陰線填彩工藝。此恰印證【尚書·禹貢】"厥貢璆琳"之記載，暗示中原玉文化向長江流域的輻射。

要之，廟底溝文化實為玉璧起源之重要環節，其技術突破與精神內涵，奠定了夏商周玉禮器體系之基礎。然目前考古材料仍顯單薄，尤缺明確地層關係之玉璧標本，此待日後考古發現或可補闕。今人研究古玉源流，當以廟底溝為樞軸，上溯賈湖，下聯龍山，方得窺見華夏禮制文明之全貌。

廟底溝文化與璧的起源考略

廟底溝文化作為新石器時代中晚期的重要考古學文化，其遺存所反映的禮制萌芽與玉器工藝，對探討中國早期文明核心要素的形成具有關鍵意義。本文試從考古類型學與禮器功能演變的雙重視角，就廟底溝文化與玉璧起源之關聯略陳管見。

一、廟底溝文化的時空定位與玉器特徵
廟底溝文化（約公元前4000-前3000年）以豫西、晉南、關中東部為核心分佈區，其彩陶紋飾的放射性傳播已彰顯文化影響力。該時期玉器雖數量有限，但已出現斧、錛、環等器類，尤以環形器最具禮器化傾向。考古材料顯示，山西芮城清涼寺墓地出土的玉環（M52:1）外緣規整、內孔對鑽痕跡明顯，其製作工藝與形制標準已超越實用工具範疇，或為早期玉璧雛形。

二、璧之形制源流的技術考古觀察
玉璧的起源當追溯至新石器時代環形器的工藝演進鏈：
1. 原料選擇：廟底溝文化玉器多採用透閃石軟玉，其礦物特性決定了片切割與管鑽技術的成熟應用。陝西華縣泉護村出土的玉料殘件顯示，當時已掌握玉料剖解與厚薄控制技術。
2. 製作工藝：典型璧器需經歷選料→切割→研磨→管鑽→拋光五道工序。廟底溝文化遺址中發現的石英砂磨石與竹管鑽具，為復原早期制璧工藝提供了實物依據。
3. 形制演變：從實用石環到禮儀玉璧的轉變，體現在徑厚比增大（廟底溝期約1:0.3，至龍山文化達1:0.1）、表面光潔度提升等量化指標。

三、禮制功能的社會學闡釋
【周禮·春官】載"以蒼璧禮天"，然璧的原始功能當為身份標識。廟底溝文化晚期墓葬中，玉環多出於等級較高的男性墓主胸腹部位，與陶器、骨器形成鮮明等級差。這種"器以藏禮"的現象，暗示環形玉器已具備"別貴賤"的社會功能，為三代玉禮器體系之濫觴。

結語
廟底溝文化在玉璧起源歷程中扮演了承前啟後的關鍵角色：其環形玉器既繼承了裴李崗文化玉玦的加工傳統，又通過技術革新與功能轉化，為龍山時代玉禮器系統的形成奠定了物質與觀念基礎。未來研究需加強微痕分析與礦源追溯，進一步釐清早期玉璧的傳播路徑與文化互動。

（按：本文立論基於已發表的考古報告，圖示玉器之具體數據可參原刊附圖49165-49168）

廟底溝文化與玉璧起源考略

廟底溝文化作為新石器時代中晚期（約公元前4000-前3000年）黃河流域的核心文化類型，其彩陶紋飾與禮制器物的演進，實為華夏文明"器以載道"傳統之濫觴。王煒林先生【廟底溝文化與璧的起源】一文，以考古類型學為基，鈎沉玉璧這一"六瑞"之首的形制淵源，頗具學術啟發性。今就文中要旨，參以文獻與實物遺存，略陳管見。

一、廟底溝環形器的禮制基因
廟底溝遺址出土的陶質環形器，雖材質迥異於後世玉璧，然其"圓廓中空"的形制已初具禮器雛形。考古報告顯示，此類器物多出於祭祀坑或高等級墓葬，與日常用具嚴格區分。尤為關鍵者，其外緣常見陰刻"璇璣紋"（即早期旋目紋），與【周禮·春官】"蒼璧禮天，其紋象極"的記載暗合。這種紋飾母題在龍山文化玉璧上的延續，印證了廟底溝陶環實為"以陶喻玉"的原始祭祀載體。

二、技術演進與材質革命
廟底溝二期（約公元前3500年）出現的石質環狀器，標誌着加工技術的突破。山西芮城清涼寺墓地出土的蛇紋岩環，孔徑與器身比例已接近商周玉璧的"肉倍好"（【爾雅·釋器】）標準。值得注意的是，此類石器多見線切割痕跡，其管鑽技術直接為後來玉璧製作所承襲。王文中提及的"陶寺遺址早期玉璧含廟底溝文化因素"，恰說明從陶到石再到玉的材質升級，實為技術積累與宗教觀念共同作用的結果。

三、宇宙觀的空間投射
【周髀算經】言"環矩以為圓，合矩以為方"，廟底溝陶環的幾何純粹性，折射出先民"天圓地方"的宇宙認知。河南靈寶西坡遺址出土的大型陶環（直徑逾30厘米），其刻意放大的形制與墓葬中的北斗遺存共出，暗示環形器已具備天文觀測功能。這種"器象天地"的思維模式，正是玉璧發展為禮天重器的觀念基礎。

結語
廟底溝文化環形器的演化歷程，實為華夏禮器"形""神"兼備的典型例證。從陶環的紋飾象徵到玉璧的材質升華，不僅體現技術迭代，更深植着"以器通神"的原始宗教意識。王氏之研究，為理解中國玉禮器系統的形成提供了關鍵鏈環，然其中陶器向玉器過渡的具體機制，仍有待更多考古發現與模擬實驗驗證。此課題之深入，或將改寫我們對"玉器時代"的認知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