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向【新序】卷10善謀下詩解7呂后聽張良諫延請開國四老力挺太子皇帝不易之

劉向【新序】卷10善謀下詩解7呂后聽張良諫延請開國四老力挺太子皇帝不易之

題文詩：

留侯張良,於漢已定,性多疾即,導引不食,

杜門不出.歲余上欲,廢太子立,戚夫人子,

趙王如意,大臣多爭,未能堅決.呂后恐之,

不知所為.人或謂呂,後曰留侯,善畫計策,

上信用之.後使建成,侯呂澤劫,留侯曰君,

常為上計,今日欲易,太子君安,得高河臥?

留侯曰始,上數在困,急中幸臣,而今天下,

安定以愛,幼欲易太,子骨肉間.雖臣等百,

餘人何益?呂澤強曰:為我畫計.侯曰此難,

以口舌爭,顧上有所,不能致者,天下四人,

園公綺里,季夏黃公,角里先生.此四人者,

年老皆以,上慢侮士,逃匿山中,義不為臣,

然上高此,四人公誠,能無愛金,玉璧帛令,

太子為書,卑辭以安,車迎之因,使辯士固,

請宜來之,來以為客,時從入朝,令上見之,

上見之即,必異問之,問之上知,四者一助.

於是呂后,令呂澤使,奉太子書,卑辭厚禮,

迎四人至,舍呂澤所.至十二年,皇上從破,

黥布軍歸,疾益甚愈,欲易太子,留侯不聽,

因疾不事,太傅叔孫,稱說引古,死爭太子,

上佯許之,猶欲易之.及宴置酒;太子侍四,

者從太子,年八十餘,鬢眉皓白,衣冠甚偉,

上怪問之,曰何為者?四人前對,各言姓名,

上驚曰吾,求公數歲,公避逃我,今公何自,

從吾兒游?四人皆曰:陛下輕士,善罵臣等,

義不辱故,恐而亡匿,聞太子為,人子孝仁,

敬愛士天,下皆延頸,願為太子,死者故來.

上曰煩公,幸卒調護.四人為壽,已畢起去,

上目送之,召戚夫人,指示四人,曰我欲易,

太子彼四,人輔之也,羽翼已成,難動之矣.

呂氏真主.戚夫人因,泣下上曰:為我楚舞,

吾為楚歌.皇上歌曰:檻鵠高蜚,一舉千里,

羽翮已就,橫絕四海,當可奈何?雖有矰繳,

尚安能施?歌數闋戚,夫人唏噓,流涕上起,

去罷酒竟,不易太子,者留侯召,四人之謀.

【原文】　　留侯張子房，於漢已定，性多疾，即導引不食谷，杜門不出。歲余，上欲廢太子，立戚氏夫人子趙王如意，大臣多爭，未能得堅決者也。呂后恐，不知所為。人或謂呂后曰：『留侯善畫計策，上信用之。』呂后乃使建成侯呂澤劫留侯曰：『君常為上計，今日欲易太子，君安得高河臥？』留侯曰：『始上數在困急之中，幸用臣，今天下安定，以愛幼欲易太子骨肉間。雖臣等百餘人，何益？』呂澤強要曰：『為我畫計。』留侯曰：『此難以口舌爭也，顧上有所不能致者，天下有四人，園公、綺里季、夏黃公、角里先生。此四人者年老矣，皆以上慢侮士，故逃匿山中，義不為漢臣，然上高此四人。公誠能無愛金玉璧帛，令太子為書，卑辭以安車迎之，因使辯士固請宜來，來以為客，時時從入朝，令上見之，上見之即必異問之，問之，上知此四人，亦一助也。』於是呂后令呂澤使人奉太子書，卑辭厚禮迎四人。四人至，舍呂澤所。

至十二年，上從破黥布軍歸，疾益甚，愈欲易太子，留侯陳不聽，因疾不視事，太傅叔孫通稱說引古，以死爭太子，上佯許之，猶欲易之。及燕，置酒；太子侍，四人者從太子，皆年八十有餘，鬢眉皓白，衣冠甚偉，上怪而問之曰：『何為者？』四人前對，各言其姓名，上乃驚曰：『吾求公數歲，公避逃我，今公何自從吾兒游乎？』四人皆對曰：『陛下輕士善罵，臣等義不辱，故恐而亡匿，聞太子為人子孝仁、敬愛士，天下莫不延頸，願為太子死者，故來耳。』上曰：『煩公幸卒調護太子。』四人為壽已畢，起去，上目送之，召戚夫人指示四人者曰：『我欲易之，彼四人輔之，羽翼已成，難動矣。呂氏真而主矣。』戚夫人泣下，上曰：『為我楚舞，吾為若楚歌。』歌曰：『檻鵠高蜚，一舉千里，羽翮已就，橫絕四海，當可奈何？雖有矰繳，尚安能施？』歌數闋，戚夫人唏噓流涕，上起去罷酒，竟不易太子者，留侯召四人之謀也。

【注釋】出自【漢書-張良傳】

良從入關，性多疾，即道引不食谷，閉門不出歲余。
上欲廢太子，立戚夫人子趙王如意。大臣多爭，未能得堅決也。呂后恐，不知所為。或謂呂后曰："留侯善畫計，上信用之。"呂后乃使建成侯呂澤劫良，曰："君常為上謀臣，今上日欲易太子，君安得高枕而臥？"良曰："始上數在急困之中，幸用臣策;今天下安定，以愛欲易太子，骨肉之間，雖臣等百人何益！"呂澤強要曰："為我畫計。"良曰："此難以口舌爭也。顧上有所不能致者四人。四人年老矣，皆以上?侮士，故逃匿山中，義不為漢臣。然上高此四人。今公誠能毋愛金玉璧帛，令太子為書，卑辭安車，因使辨士固請，宜來。來，以為客，時從入朝，令上見之，則一助也。"於是呂后令呂澤使人奉太子書，卑辭厚禮，迎此四人。四人至，客建成侯所。

【譯文】

張良也跟着到了關中，身體經常有病，不食五穀來鍊氣養生，閉門一年多沒有外出。皇上想廢掉太子，立戚夫人的兒子趙王如意。很多大臣爭論，皇上沒有下定決心。呂后很害怕，不知道怎麼辦。有人對呂后說："留侯很善於謀劃，他也被皇上信任。"呂后就派建成侯呂澤脅迫張良，說："您這麼多年做皇上的謀臣，現在每天皇上都想着換太子，您怎麼能夠不感到憂愁呢？"張良說："以前皇上多次在危難之時，能有幸採納臣的計策;天下現在已經安定，就因為偏愛而更換太子，骨肉之間的事情，就算有我們一百人又有何用？"呂澤強烈地要求說："給我出個計策。"張良說："這很難用口舌來爭辯。想一想皇上不能招致朝中的四個人。這四個人現在已經老了，都因為皇上對士人的怠慢，所以逃到山中，不願做漢臣。但皇上對這四個人很看重。現在您只要能夠不惜金玉璧帛，讓太子寫一封信，言辭謙遜，用安車迎接，再讓能言善辯者去請，應該能來。他們來了以後就作為太子的貴賓，經常帶着上朝，讓皇上看見，會有助於太子的。"於是呂后就叫呂澤遣人帶着太子的書信，謙辭厚禮，恭迎這四人。四人來了，在建成侯那裡住。

漢十二年，皇上擊敗黥布回來，病得更加嚴重，想要換太子。張良上書勸諫不聽，張良便借病不再上朝。叔孫太傅稱引古事，寧願死也為太子爭位。皇上假裝應允他，仍想換太子。等到宴會時，擺酒，太子服侍。四人隨從太子，都八十多歲的年紀，雪白的頭髮眉毛，不凡的衣冠。皇上驚奇，問道："這些是什麼人？"四人上前回答，每個人把自己的姓名說出。皇上很驚訝地說："我邀請你們，你們逃避離開我，現在你們為何和我兒子交遊呢？"四人說："陛下愛罵人輕視士人，我們為道義不受辱，因為害怕而逃避。現在聽說太子仁孝，尊敬愛護士人，天下人都伸着脖子願為太子效命，因此我們前來。"皇上說："有幸煩勞各位來調教護衛太子。"

四人祝壽結束，快步離開。皇上盯着他們，叫來戚夫人指着對她說："我想換太子，這四人輔佐他，翅膀已經硬了，難動搖了。呂氏真要成為你的主子。"戚夫人哭泣，皇上說："跳楚舞給我看，我唱楚歌給你聽。"唱道："鴻鵠高飛，一衝千里。羽翼已成，橫渡四海。橫渡四海，又能怎樣！便有弓箭，又有何用！"唱了幾首，戚夫人嗚咽哭泣。皇上起來走了，酒宴結束。最終沒有更換太子，這是張良找來這四人的功勞。

【新序·善謀下】呂后延四皓固太子事考論

劉向【新序】卷十所載"商山四皓"輔翼太子事，實為漢代政治史上極具深意之典故。此事雖載於【史記·留侯世家】，然【新序】別具史眼，特錄於"善謀"篇中，足見其中所蘊之政治智慧。

考其本末，高祖欲廢太子劉盈而立趙王如意，表面為寵愛戚夫人之私情，實則隱含對惠帝仁弱之憂慮。當是時，留侯張良"杜門不出歲余"，此非消極避世，乃深諳"不爭之爭"之道。呂后使建成侯呂澤劫良問策，良對曰："此難以口舌爭也"，遂建"延四皓"之奇策。此中可見三大政治智慧：

其一，以"勢"代"言"。良深知高祖素輕儒生，而四皓乃"上高此四人"之隱士，其出山本身即構成道德壓力。當高祖見"四人從太子，年皆八十有餘，鬚眉皓白，衣冠甚偉"，乃驚問"彼何為者"，此視覺衝擊遠勝萬言諫書。

其二，借"名"制"權"。四皓名為"東園公、綺里季、夏黃公、角里先生"，實為高祖屢征不至之隱逸代表。其突然現身太子府，象徵天下士心所向，使高祖意識到"太子羽翼已成"的政治現實，終嘆"彼四人輔之，難動矣"。

其三，以"柔"克"剛"。呂后雖"恐不知所為"，然終採納良策，遣人"卑辭厚禮"迎四皓，此正合【易】"柔順利貞"之旨。較之周昌等廷爭面折，此法更具實效，終使高祖"不易太子"。

太史公贊曰："非天下所以存亡，故不着。"而劉向獨取此事入【善謀】，實因其中蘊含"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謀略精髓。四皓之出，非為干祿，實存"正名定分"之深意，此正儒家"為政以德"思想之體現。後世班固【漢書·張良傳】全錄此事，王夫之【讀通鑑論】更指為"定漢家四百年基業"之關鍵，足見其垂範意義。

此典故啟示後人：政治鬥爭之至高境界，不在力搏而在智取，不在顯功而在潛化。留侯"杜門"而能定社稷，四皓"隱處"而可正國本，正所謂"不言而信，不怒而威"者，此乃【新序】錄此微意所在。

【新序】卷十「善謀下」所載張良諫呂后事，實為漢代政治智慧之典範。今就文本析論如下：

一、張良之政治韜略
留侯張良在漢室既定後「導引不食，杜門不出」，此非消極避世，乃深諳「功成身退」之道。其以多疾為由退隱，既保全自身，又維持政治影響力。當呂后面臨廢立太子危機時，張良獻策延請「商山四皓」輔佐太子，此計直指劉邦心理要害——四皓象徵士人集團支持，其出山意味着太子劉盈已獲天下賢士認可。張良不直接對抗皇權，而以象徵性人物扭轉局勢，可謂「不爭之爭」的謀略典範。

二、呂后之政治智慧
呂后「不知所為」而納良諫，體現其善用智囊之能。作為女性執政者，她突破「婦人不得干政」限制，通過禮賢下士獲取支持。其成功關鍵在於：1）準確判斷張良的決策價值；2）以太子之師禮遇四皓，將隱逸勢力轉化為政治資本。這種間接運作權力的方式，開漢代外戚政治之先河。

三、四皓出場之象徵意義
「商山四皓」作為秦遺民拒絕出仕的符號，其輔佐太子具有雙重政治隱喻：既表明漢室得天下歸心，又暗示劉邦若廢長立幼將失去士心。四皓鬚眉皓白的形象，在宴席中構成視覺衝擊，使劉邦意識到「太子羽翼已成」，此即【史記】所謂「彼四人輔之，難搖動矣」。

四、歷史啟示
此事件揭示漢代權力交接的三重法則：1）嫡長子繼承制需輿論支持；2）隱逸群體可作為政治平衡力量；3）女性統治者需借重士人集團。張良之謀、呂后之斷、四皓之節，共同構成「非暴力權力博弈」的經典案例，其影響直達後世「易儲」事件的決策模式。

要之，這段記載不僅展現個體智慧，更折射出漢初權力結構的微妙平衡。張良「杜門」而能定策，呂后「無謀」而善納諫，四皓「隱逸」而可易君，三者互動演繹了中國傳統政治中「以柔克剛」的深層智慧。（全文79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