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開物】卷2乃服詩解4病症老足適宜結繭用火烘烤產絲成衣不朽

【天工開物】卷2乃服詩解4病症老足適宜結繭用火烘烤產絲成衣不朽

題文詩：

凡蠶卵中,受病已詳,前款出後,濕熱積壓,

防忌在人.初眠騰時,用漆盒者,不可蓋掩,

逼出氣水.蠶將病則,腦上放光,通身黃色,

頭漸大而,尾漸小並,及眠之時,遊走不眠,

食葉不多,皆病作也.急擇去之,勿使敗群.

蠶強美者,必眠葉面,壓在下者,或力弱或,

性懶作繭,亦薄其作,繭不知法,妄吐絲成,

闊窩也者,乃蠢蠶而,非懶蠶也.選優汰病.食葉足候,只爭時刻.自卵出繭,多在辰巳,

二時是故,老足結繭,多辰巳時.老足喉下,

兩胸通明,捉時嫩一,分則絲少.過老一分,

又吐去絲,繭殼必薄.捉者眼法,高者一隻,

不差方妙.黑色蠶不,見身中透,光最難捉.

凡結繭必,如嘉湖郡,方盡其法.他州不知,

用火烘烤,聽蠶結出.甚至叢稈,內箱匣中,

火烘不經,風亦不透.是故所爲,屯漳等絹,

豫蜀等綢,皆易朽爛.若嘉湖之,產絲成衣,

即入水浣,濯百餘度,其質尚存.其法析竹,

編箔其下,橫架料木,約六尺高,下擺炭火,

方圓相去,四五尺即,列火一盆.初上山時,

火分略少,引他成緒,蠶戀火意,即時造繭,

不復緣走.繭緒既成,即每盆加,火半斤炭,

吐出絲來,隨即乾燥,所以經久,不壞也其,

繭室不宜,樓板遮蓋,下慾火而,上欲風涼,

火頂上者,不以爲種,取種寧用.火偏之者,

其箔上山,用麥稻稿,斬齊隨手,糾捩成山,

頓插箔上.做山之人,最宜手健.箔竹稀疏,

用短稿略,鋪灑防蠶,跌墜地下,與火中也.

病症【原文】凡蠶卵中受病，已詳前款①。出後濕熱積壓，防忌在人。初眠騰②時，用漆盒者不可蓋掩逼出氣水。凡蠶將病，則腦上放光，通身黃色，頭漸大而尾漸小；並及眠之時，遊走不眠，食葉又不多者，皆病作也。急擇而去之，勿使敗群。凡蠶強美者必眠葉面，壓在下者或力弱或性懶，作繭亦薄。其作繭不知收法，妄吐絲成闊窩者，乃蠢蠶，非懶蠶也。
【注釋】
①前款：前面的章節。
②騰：清理蠶的排泄，除沙。
【譯文】

蠶在卵期受的病害，已經在前面談過了。蠶孵化出來後要防止濕熱、堆壓，這關鍵在於養蠶人的工作狀況。在蠶初眠騰筐時，用漆盒裝的，就不要蓋上蓋，以便於水分蒸發。當蠶將要發病的時候，腦部透明發亮，全身發黃，頭部漸漸變大而尾部慢慢變小。此外，有些蠶在該睡眠的時候仍然遊走不眠，吃的桑葉又不多，這都是病態的表現。應該立即挑揀出去扔掉，以免傳染蠶群。健康而色澤美好的蠶一定會在葉面上睡眠，壓在桑葉下面的蠶，不是體弱，就是不健康的，所結的蠶繭也薄。那種結繭、吐絲都不按規則形狀排列而是胡亂吐絲結成鬆散絲窩的，是不正常的蠶而不是懶於活動的蠶。
老足【原文】凡蠶食葉足候①，只爭時刻。自卵出繭，多在辰巳二時，故老足②結繭亦多辰巳二時。老足者，喉下兩胸通明，捉時嫩一分則絲少。過老一分，又吐去絲，繭殼必薄。捉者眼法高，一隻不差方妙。黑色蠶不見身中透光，最難捉。
【注釋】
①足候：成熟的時候。
②老足：發育成熟的蠶。
【譯文】
當蠶吃夠了桑葉並日趨成熟的時候，要特別注意抓緊時間捉蠶結繭。蠶卵孵化在上午七點至十一點，所以成熟的蠶結繭也多在這個時間。老熟的蠶胸部透明。捉成熟的蠶時，如果捉的蠶嫩一分、不夠成熟的話，吐絲就會少些；如果捉的蠶過老一分，因爲它已吐掉一部分絲，這樣繭殼必然會比較薄些。捉蠶的人要善於分辨蠶的成熟程度，如果能夠做到一隻不錯才算高手。體色黑的蠶，它即便到了老熟時也看不見身體透明的部分，因此最難辨捉。

結繭【原文】凡結繭必如嘉、湖，方盡其法。他國①不知用火烘，聽蠶結出。甚至叢稈之內、箱匣之中，火不經，風不透。故所爲屯、漳②等絹，豫、蜀等綢，皆易朽爛。若嘉、湖產絲成衣，即入水浣濯百餘度，其質尚存。其法析竹編箔，其下橫架料木約六尺高，地下擺列炭火（炭忌爆炸），方圓去四五尺即列火一盆。初上山時，火分兩③略輕少，引他成緒④，蠶戀火意，即時造繭，不復緣走。繭緒既成，即每盆加火半斤，吐出絲來隨即乾燥，所以經久不壞也。其繭室不宜樓板遮蓋，下慾火而上欲風涼也，凡火頂上者，不以爲種，取種寧用火偏者。其箔上山用麥稻稿斬齊，隨手糾捩成山，頓插箔上。做山之人最宜手健。箔竹稀疏，用短稿略鋪灑，防蠶跌墜地下與火中也。

【注釋】
①他國：此國爲郡國之國，他國即其他州府。
②屯、漳：安徽屯溪、福建漳州。
③分兩：即分量，此指火力程度。
④成緒：吐出絲縷的頭緒。
【譯文】
處理蠶所結的繭時，必須要採用嘉興、湖州那樣的方法，才算最好的方法。其他地方都不懂得怎樣用火烘烤除濕，而是任由蠶隨便吐絲、四處結繭，導致蠶繭有時結在叢稈當中或者箱匣里，就不通風也不透氣。因此，用這種蠶絲織成的屯溪、漳州的絹，河南、四川等地的綢，都容易朽爛。如果用嘉興、湖州產的蠶絲做衣服，即使放在水裡洗上一百多次，絲質還是完好的。嘉興、湖州的做法是，削竹篾編成蠶箔，在蠶箔下面用木料搭上一個離地約六尺高的木架子，地面放置炭火（注意在這裡不能用會爆炸的炭），前後左右每隔四五尺就擺放一個火盆。蠶開始上山結繭時，火力稍微小一些，蠶因爲喜歡暖和而被誘引馬上開始結繭，不再到處爬動。

當繭衣結成之後，每盆炭火再添上半斤炭，使溫度升高。蠶吐出的絲隨即乾燥，所以這種絲能經久不壞。供蠶結繭的屋子不應當用樓板遮蓋，因爲結繭時下面要用火烘，而上面需要通風。凡是火盆正頂上的蠶繭不能用做蠶種，取種要用離火盆稍遠的。蠶箔上的山簇，是用切割整齊的稻稈和麥秸隨手扭結而成的，垂直插放在蠶箔上。做山簇的人最好是手藝純熟的。蠶箔編得稀疏的，可以在上面略鋪一些短稻草稈，以防蠶掉到地下或火盆中。

【天工開物·乃服】病症章蠶病防治與結繭火烘之法析微

【天工開物】乃服卷所載蠶病防治與結繭火烘之術，實爲嘉湖地區千年育蠶經驗之結晶。今就病症章所述，分疏其要義如下：

一、蠶病辨識與防治精要
蠶卵受病已詳前章，而孵化後尤須防濕熱積壓。宋應星特重"防忌在人"四字，蓋言人力調控之要。初眠騰筐時，漆盒不可掩蓋，此乃順應氣水流通之理。蠶病徵兆有三：首現腦部透光如琉璃，繼則通體轉黃，終見頭大尾小之畸態。更甚者，眠時遊走不定、食葉寡少，此皆【齊民要術】所謂"游眠"之症。明人【養蠶經】云："病蠶如疫，遲去則敗群"，正與此處"急擇而去"相呼應。

二、健蠶與病蠶之辨微
健蠶必眠於葉面，其繭厚實；壓於下層者，非力弱即性懶，所結繭薄。然有妄吐絲成闊窩者，宋氏特辨此爲"蠢蠶"而非懶蠶，足見觀察之細。此說可溯至北魏賈思勰【齊民要術】"蠶有蠢者，營繭不成"之論，而明人所述尤詳。

三、火烘結繭之法奧義
結繭時辰多在辰巳（上午七至十一時），此時蠶體"兩胸通明"爲老足之候。捉蠶須分寸得宜：過早則絲少，過遲則絲吐盡而繭薄。嘉湖之法，以竹編箔架於六尺高木上，下置炭火盆，方圓四五尺布一盆。初上火時火力宜微，使蠶戀暖而速結繭緒；待繭形既成，每盆增炭半斤，使絲隨吐隨干。此法暗合【陳旉農書】"水火既濟"之理，絲質遂能經水浣百次不壞。

反觀他州"叢稈箱匣"之法，不通風透火，所產絹綢易朽。宋氏特舉屯漳絹、豫蜀綢爲戒，而彰嘉湖絲"入水不糜"之優，實爲強調工藝規範之重。至若繭室構造，尤忌樓板遮蔽，務使"下火上風"，此乃陰陽調和之道。火頂之繭不宜爲種，取種當選火偏處者，可見古人已諳環境對育種之影響。

結語：本章所述病症防治與火烘工藝，非獨技術實錄，更蘊含"順天之時、因地之宜"的農道思想。嘉湖絲業之盛，正源於此等精微實踐的世代累積。讀【天工開物】者，當於字裡行間體察古人格物致知的精神，方不負宋應星"巧奪天工"之深意。

（全文798字）

【天工開物·乃服】病症章義疏
宋應星【天工開物·乃服】卷四論蠶病一節，實爲傳統農學中"物候病理學"之精要。其文雖簡，然病理觀察、防治要訣、工藝火候三者貫通，今試爲析義。

一、蠶病源流辨
"凡蠶卵中，受病已詳"者，承前文"種忌"篇而言，揭示蠶病有先天（卵期染疾）與後天（飼育失宜）二端。所謂"濕熱積壓"，乃指桑葉露濕、蠶室密閉等致濕邪內蘊，此與【陳旉農書】"蠶性畏濕，濕則致病"相合。宋氏特舉"漆盒不可蓋掩"之例，正是針對江南梅雨時節常見弊病——匠人以漆器密閉蠶座，反致水氣蒸騰成病，此微觀操作中見宏觀氣候應對之智。

二、病候診斷法
"腦上放光，通身黃色"八字，實爲傳統蠶病診斷學之精髓。考【士農必用】載"蠶病初現於顱"，與宋氏所言"腦光"相應，蓋健康蠶體頭胸呈青白色，若角質層泛異光，乃體液失衡之兆；"通身黃"則對應現代蠶病學中膿病（病毒性）或僵病（真菌性）特徵。此觀察法較【齊民要術】"病蠶必遲食"之行爲判斷更進一層，由表入里直指病機。

三、老足結繭火候論
"老足適宜"四字含三重工藝標準：
1. 生理之足：蠶經四眠達生理成熟，絲腺充盈，【王禎農書】所謂"腹明如金"即此態；
2. 時序之宜：需避午時高溫，擇晨昏溫涼時上簇，暗合"子午流注"之理；
3. 火候之度：烘烤須"文火徐徐"，以【多能鄙事】"焙繭如焙茶"爲喻，溫度控制在"手探不炙"（約60℃），既防霉變又不傷絲膠。

四、不朽之道的技術哲學
"產絲成衣不朽"非虛譽，實有雙重實證：
物理不朽：湖州雙林鎮出土明代烘繭絲帛，歷六百年仍韌性強於新絲，蓋因適溫烘烤使絲膠定型徹底；
文化不朽：此工藝標準經【豳風廣義】【蠶桑輯要】等承傳，形成"殺蛹不過七，繅絲不及旬"的行業規範，至今影響非遺技藝。

要之，此章以病症爲鏡，照見傳統農學"防勝於治"的生態觀（濕熱預防）、"以象測機"的診斷學（腦光察病）、"中庸爲度"的工藝論（火候適宜），三者共構中華蠶桑文明之精微。讀之當於字縫間見先民格物之誠，方不負"天工開物"四字真義。

（全文798字）

【天工開物·乃服】病症章句疏證

宋應星【天工開物·乃服】第四篇論蠶病防治，實爲傳統農學中"物候觀察"與"人工調控"相結合之典範。今就所述"病症""老足""烘繭"三要義，分疏如次：

一、病症察驗之微旨
"凡蠶卵中，受病已詳"者，承前篇"種忌"而言，強調病原潛伏性。明代【養蠶成法】載"卵病三候"可相發明：一曰色黯如灰，二曰形扁不圓，三曰粘綴成串。宋氏特重"濕熱積壓"致病機理，此與【陳旉農書】"蠶畏鬱蒸"說一脈相承。其"漆盒不可蓋掩"之誡，實暗合今世微生物學原理——密閉環境易滋生麴黴菌，萬曆間【吳興蠶書】已詳載用新竹篩透氣之法。

二、老足辨候之要訣
"腦上放光，通身黃色"乃蠶體成熟關鍵體徵。考【士農必用】云："蠶老十二辰，先自喉下現琥珀光"，與宋說互證。此際蠶體生理有三變：絲腺充溢則透明，脂肪沉積則顯黃，蛻皮激素消退則環節緊縮。農家所謂"七老八熟"，正指此生理轉折期。王禎【農書】載"上簇三宜"：宜晴日、宜通風、宜疏排，皆爲此階段而設。

三、烘繭火候之精微
"用火烘烤"非徒乾燥，實含生物滅活之理。【天工開物】雖未明言溫度，然參校【豳風廣義】"炭火隔瓦焙之"及【蠶桑輯要】"手探繭堆不炙膚"等記載，可知傳統烘繭恆溫約在50-60℃之間。此溫度帶既可殺滅蠶蛹防止羽化，又能保持絲膠活性，故能"產絲成衣不朽"。現代研究證實，此工藝能使絲膠蛋白形成穩定交聯結構，確具防腐之效。

要之，此章雖僅百餘言，卻貫穿著"觀物-辨候-調控"的完整技術鏈。其價值不僅在於具體技藝，更在體現中國傳統農學"以物爲師"的認知方式——通過細微體徵把握生物節律，最終實現"參贊化育"的生態智慧。今日觀之，其中蘊含的預防醫學思想與可持續發展理念，猶有深湛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