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食货志》下诗解17易钱民破货赂上流裒多益寡轻重平籴均输奸轨弄权

《汉书食货志》下诗解17易钱民破货赂上流裒多益寡轻重平籴均输奸轨弄权

题文诗：

之后五岁,天凤元年,复申下金,银龟贝之,

货颇增减,其贾直而,罢大小钱,改作货布,

长二寸五,分广一寸,首长八分,有奇广八,

分其圜好,径二分半,足枝八分,间广二分,

文右曰货,其左曰布,重二十五,铢直货泉,

二十五枚.货泉径一,寸重五铢,文右曰货,

其左曰泉,枚直一与,货布二品,并行又以,

大钱行久,罢之而恐,民挟不止,乃令民且,

独行大钱,与新货泉,俱枚直一,并行六年,

毋得有复,挟大钱矣.每壹易钱,民用破业,

而大陷刑.莽以私铸,钱死及非,沮宝货者,

投诸四裔,犯法者多,不可胜行,乃更轻法;

私铸泉布,与妻没入,为官奴婢;吏及比伍,

知不举告,与之同罪;非沮宝货,民罚一岁,

吏免其官.犯者愈众,及五人相,坐皆没入,

郡国槛车,铁锁传送,长安钟官,愁苦死者,

什之六七.作货布后,六年匈奴,侵寇甚莽,

大募天下,囚徒人奴,名曰猪突,豨勇而壹,

切税吏民,訾三十而,取一又令,公卿以下,

至郡县之,黄绶吏皆,保养军马,吏尽复以,

与民而民,摇手触禁,不得耕桑,徭役烦剧,

而枯旱灾,蝗虫相因.制作未定,上自公侯,

下至小吏,皆不得禄,而私赋敛,货赂上流,

狱讼不决.吏用苛暴,立威旁缘,王莽之禁,

侵刻小民.富者不得,自保贫者,无以自存,

起为盗贼,依阻山泽,吏不能擒,而覆蔽之,

浸淫日广,于是青徐,荆楚之地,往往万数.

战斗死亡,缘边四夷,所系虏者,陷罪饥疫,

人相食者,及莽未诛,而天下户,口减半矣.

自发猪突,豨勇四年,而汉兵诛,莽后二年,

世祖受命,荡涤烦苛,复五铢钱,天下更始.

赞曰易称:裒多益寡,称物平施;尚书有云:

贸迁有无,周有泉府,之官孟子,亦诽狗彘,

食人之食,而不知敛,野有饿殍,而弗知发.

故管氏之,轻重李悝,之平籴制,弘羊均输,

寿昌常平,亦有从徕.顾古为之,有数吏良,

而令行故,民赖其利,万国作乂.及孝武时,

国用饶给,民不益赋,故其次也.至于王莽,

制度失中,奸轨弄权,官民俱竭,故无次矣.　　

　　　《原文》

　　后五岁，天凤元年，复申下金、银、龟、贝之货，颇增减其贾直。而罢大、小钱，改作货布，长二寸五分，广一寸，首长八分有奇，广八分，其圜好径二分半，足枝长八分，间广二分，其文右曰“货”，左曰“布”，重二十五铢，直货泉二十五。货泉径一寸，重五铢，文右曰“货”，左曰“泉”，枚直一，与货布二品并行。又以大钱行久，罢之，恐民挟不止，乃令民且独行大钱，与新货泉俱枚直一，并行尽六年，毋得复挟大钱矣。每壹易钱，民用破业，而大陷刑。莽以私铸钱死，及非沮宝货投四裔，犯法者多，不可胜行，乃更轻其法；私铸作泉布者，与妻子没入为官奴婢；吏及比伍，知而不举告，与同罪；非沮宝货，民罚作一岁，吏免官。犯者俞众，及五人相坐皆没入，郡国槛车铁锁，传送长安钟官，愁苦死者什六七。

【译文】

　五年后，是天凤元年，重新颁布金银龟贝等货币，大幅度地增减它们的价值。废除大小钱，改为货布，长二寸五分，宽一寸，货布首长八分有余，宽八分，它的圆孔直径二分半，足枝长八分，中间宽二分，其正面右边的文字是“货”，左边的文字是“布”，重二十五铢，相当于二十五货泉。货泉直径为一寸，重五铢，其正面右边的文字是“货”，左边的文字是泉”，一枚价值是一，同货布两类一并流行。又因为大钱流通很久，废除它，怕百姓挟带使用不停止，就命百姓暂且单独行使大钱，同新货泉都一枚价值是一，同行共六年，不得再挟带大钱。每一次更改钱币，百姓都要破产，而且大批犯法。王莽把私自铸钱的人处死，以及非议诋毁宝货的人迁徙到边远地区，犯法的人太多了，不能完全执行，就更改减轻刑法：私自铸造泉布的，同妻子儿女一同没收进宫府当奴婢；官吏以及左邻右舍，知道而不举报，与犯人同罪；非议诋毁宝货者，百姓罚做一年苦工，官员就被免职。犯法的人更多，等到五人相连坐都没入官府，郡国囚车铁锁，押送到长安钟官，痛苦而死的人十之六七。
《原文》

　　作货布后六年，匈奴侵寇甚，莽大募天下囚徒、人奴，名曰猪突豨勇，壹切税吏民，訾三十而取一。又令公卿以下至郡县黄绶吏，皆保养军马，吏尽复以与民。民摇手触禁，不得耕桑，徭役烦剧，而枯、旱、蝗虫相因。又用制作未定，上自公侯，下至小吏，皆不得奉禄，而私赋敛，货赂上流，狱讼不决。吏用苛暴立威，旁缘莽禁，侵刻小民。富者不得自保，贫者无以自存，起为盗贼，依阻山泽，吏不能禽而覆蔽之，浸淫日广，于是青、徐、荆楚之地往往万数。战斗死亡，缘边四夷所系虏，陷罪，饥疫，人相食，及莽未诛，而天下户口减半矣。

【译文】
制作货布后六年，匈奴入侵很厉害，王莽大规模招募天下的囚犯和奴隶，叫做猪突稀勇，一切税收都来自官民，收取财产税的三十分之一。又命令公卿以下到郡县黄绶官，都要保养军马，官吏把军马全转给百姓令他们来保养。百姓动辄触犯禁令，不能进行耕种采桑，徭役烦杂沉重，而且有旱灾蝗虫相捣乱。又因为制度没有制定，上自公侯，下至小吏，都得不到俸禄，而私自收取赋税，贿赂上级，不处理紧晴。官吏凭藉苛刻残暴建立威严，藉着王莽的禁令，侵掠弱小百姓。富有的人不能自我保护，贫困的人无法生存，群起而成为盗贼，依据山湖的险阻，官吏不能擒获他们而隐瞒实情，事情越闸越大，于是青、徐、荆楚等地往往有上万数的人。战争死亡的，沿边境一带被少数民族所俘虏的，犯法的，饥饿疾病而死的以及人吃人的，这样到王莽被杀之前，天下的户口已经减少了一半。
《原文》

　　自发猪突豨勇后四年，而汉兵诛莽。后二年，世祖受命，荡涤烦苛，复五铢钱，与天下更始。

【译文】
　　从征发猪突稀勇后四年，汉朝的军队诛杀了王莽。两年后，世祖承受天命，扫除烦琐和苛刻的刑法，恢复五铢钱，与天下百姓一道除旧布新。
《原文》

　　赞曰：《易》称“裒多益寡，称物平施”，《书》云“茂迁有无”，周有泉府之官，而《孟子》亦非“狗彘食人之食不知敛，野有饿殍而弗知发”。故管氏之轻重，李悝之平籴，弘羊均输，寿昌常平，亦有从徕。顾古为之有数，吏良而令行，故民赖其利，万国作乂。及孝武时，国用饶给，而民不益赋，其次也。至于王莽，制度失中，奸轨弄权，官民俱竭，亡次矣。

【译文】

赞曰：《易》上称“把多的取出来给少的，称量物质的多少然后公平地施与”，《书》上说“交易有无”，周朝有泉府的官职，而《孟子》上照样批评“狗和猪吃人吃的食物时不知道收敛，田野中有饿死的人而不知道开仓赈民”。所以管子关于商品、货币、物价的理论，李悝的平准之法，桑弘羊的调剂运输乎抑物价，耿寿昌的设立常平仓，也都是有缘故的。衹是古代干这些事都有节度，官吏好，法令得以行使，所以百姓依赖他们得好处，天下都太平。到孝武帝时，国家费用富足，百姓不增加赋税，造就差一点了。到了王莽时，制度失中，为非作歹的人掌握权利，官民都被榨干了，造就更差了。

【注释】

1茂迁：

谓贩运买卖。语出《书·益稷》“懋迁有无，化居。烝民乃粒，万邦作乂。”。《汉书·叙传下》：“商以足用，茂迁有无。”

2平籴：释义：

官府在丰年收购食粮储存，备荒年发售，以稳定物价的措施。平价购进称平籴；平价出售称平粜。

《汉书·食货志》下篇所载王莽币制改革之弊，可谓“法愈繁而民愈困”之典型。天凤元年（公元14年）更作货布、货泉二品，形制繁复：货布重二十五铢，值货泉二十五；货泉径一寸重五铢，值一。二者并行之际，犹强令旧大钱“枚直一”以渐废之，然“每壹易钱，民用破业”，市井交易顿陷混乱。

莽制之失，首在律令苛峻。私铸者死，非沮宝货者徙边，后虽稍减为“没为官奴婢”，然连坐之网密布，“五人相坐皆没入”，致郡国槛车相望于道，钟官愁死者什六七。此非制币，实为罗织。次在政令乖舛：既税吏民訾财三十取一，复令黄绶吏保养军马，终转嫁于民。当匈奴侵边之际，募囚徒奴为“猪突豨勇”，更使农桑荒废。

太史公曰：“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争。”莽之币改，恰属“最下”。以权力强行轻重，反致“奸轨弄权”；欲“裒多益寡”，却成“货赂上流”。民摇手触禁，枯旱蝗灾迭至，终启新室崩颓之兆。班固录此，非独纪事，亦为后世戒：经济之策，当循“民之所欲，因而予之”之道，逆民者必败。

《汉书·食货志》下篇所载王莽天凤元年币制改革，乃两汉经济史之关键节点，其制得失尤堪深究。今就"易钱民破""裒多益寡""轻重平籴"三端析之：

一、币制更迭与"易钱民破"之弊
天凤元年所行"货布"新制，形制精密（长二寸五分，广一寸，圜好径二分半），然考其实际，实为王莽六次币改之延续。《食货志》言"罢大小钱"而作新币，表面求制钱统一，实则暗藏"子母相权"古法之悖离。班固以"货赂上流"四字点破其害：官府垄断铸币权，新币作价虚高，旧钱强令贬值，致使"富者不得自保，贫者无以自存"（《汉书·王莽传》），此即"易钱民破"之本质。

二、"裒多益寡"与均输平籴之辨
所谓"裒多益寡"，语出《周易·谦卦》，王莽托古改制，假此名行"轻重"之术。然较之桑弘羊平准法，其弊有三：一则均输官营变质为"奸轨弄权"，地方官吏"因缘为奸，掊克百姓"；二则平籴失度，官府强购余粮反致"谷贱伤农"；三则货币、粮食双轨失衡，终成"吏缘为奸，天下警警然"（《食货志》语）之局。此实背离《管子》"通轻重之权，微山海之业"的本意。

三、货币轻重说的实践困境
王莽以"宝货五品"（金、银、龟、贝、钱）并行，看似效法周制，实则违逆货币流通规律。其"二十八品"币值体系繁杂过甚，民间"每一易钱，民用破业"，反致"商旅停滞，百姓困乏"。班固特记"百姓愦乱，其货不行"之状，恰证《周礼·泉府》"贾师各掌其次之货贿之治"的理想化设计，在缺乏统一市场基础时必然失败。

要而论之，王莽币改之失，不在制度设计之精巧，而在脱离"民本"根基。董仲舒《春秋繁露》言"利可均布而不可专擅"，正可为此段史实作注。后世王安石青苗法、张居正一条鞭法，皆当引此为鉴。经济改制若失却"因民之所利而利之"（《论语·尧曰》）的儒家经济伦理，纵有"裒多益寡"之名，终难免"奸轨弄权"之实。读《食货志》此章，岂可不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