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铁论】卷29散不足诗解5古者仁义求吉君子思德皮毛草蓐今者宽行求鬼伪诈致富蒲子露床

【盐铁论】卷29散不足诗解5古者仁义求吉君子思德皮毛草蓐今者宽行求鬼伪诈致富蒲子露床

题文诗：

古时之人,德行求福,故祭祀宽;仁义求吉,

卜筮而希.当今世俗,宽于行而,求之于鬼,

怠于礼而,笃之于祭,嫚亲贵势,至妄信日,

听诞訑言,而幸自得,出实物而,享虚福也.

古者君子,凤夜孳孳,思养其德;小人晨昏,

孜孜思力.故君子不,素餐小人,不空食也.

而今世俗,饰伪行诈,为民巫祝,以取厘谢,

坚頟健舌,或以成业,致富是故,惮事之人,

释本相学.如此是以,街巷有巫,闾里有祝.

古者也无,杠橫之寝,床栘之案.及其后世,

庶人乃即,采木之杠,牒桦之樠,士不斤成,

大夫苇莞.而今富者,黼绣帷幄,涂屏错跗.

中等人者,绵绨高张,采画丹漆.古者之时,

皮毛草蓐,无茵席加,旃蒻之美.及其之后,

大夫士亦,复荐草缘,蒲平单莞.庶人草蓐,

索经单蔺,蘧蒢而已.而今富者,绣茵翟柔,

蒲子露床.中者滩皮,代旃又蒢,榻登平莞.
　　　
【原文】

　　古时，德行求福，故祭祀而宽；仁义求吉，故卜筮而希。今世俗宽于行而求于鬼，怠于礼而笃于祭，嫚亲而贵势，至妄而信日，听訑言而幸得，出实物而享虚福。

　　【注释】卜：占卜。筮（shi）：用蓍草占问吉凶。都是古代社会的一种迷信活动。嫚（man）：轻侮，冷淡。
　　日：即『日者』，古人占候卜筮，都叫做『日者』。见【史记·日者列传】集解。訑（dan）：与『诞』通，欺骗。

【译文】古时候，人们用自己的德行去求福，所以祭祀时很放松；用自己的仁义来求吉祥，所以算卦就很少。现在人们对自己的行为要求不严格而祈求鬼神，不讲礼义而重视祭祀，轻侮、冷淡双亲而重视有钱有势的人，十分狂妄而又迷信算卦的人，听信了谎言还洋洋自得，给『日者』的报酬是实物，而得到的仅仅是虚无的福。

【原文】

　　古者，君子凤夜孳孳思其德；小人晨昏孜孜思其力。故君子不素餐，小人不空食。今世俗饰伪行诈，为民巫祝，以取厘谢，坚頟健舌，或以成业致富。故惮事之人，释本相学。是以街巷有巫，闾里有祝。

　　【注释】孳孳：同『孜孜』，勤奋，不懈怠。
　　【诗经·魏风·伐檀】：『彼君子兮，不素餐兮。』素餐，不劳而食，白白吃饭。『今』字原无，今补。

　　巫祝：旧社会专以祈祷求神骗取钱财的人。『巫』指女的，『祝』指男的，即巫婆神汉。厘：祭祀时剩下的胙肉。厘谢：拿剩余胙肉来作报酬。
　　坚頟：即厚颜无耻。

【译文】古时候，君子昼夜勤奋不懈，想的是修养自己的道德；小人们早晚忙忙碌碌，想的是多出力气。所以君子不白白吃饭，小人们也没有白吃粮食。但是，今天的风俗人情却是弄虚作假，尔虞我诈，就像巫婆神汉一样对待别人，目的是求取报酬，有的人靠厚颜无耻和能说会道来成就事业和发财致富，所以不愿劳动的人，就丢下农活向这些人学习。这样，造成大街小巷都有骗人的巫婆神汉。

【原文】

　　古者，无杠橫之寝，床栘之案。及其后世，庶人即采木之杠，牒桦之樠，士不斤成。大夫苇莞而已。今富者黼绣帷幄，涂屏错跗。中者绵绨高张，采画丹漆。

　　【注释】杠：床前横木，即床沿。樠（man）：床板。寝：睡觉的地方，这里指床。栘：同『■』（yi），炕桌。
　　牒桦，原作叶华，今改。【方言】五：『床，。。其杠。。。东齐、海岱之间谓之桦；其上板，卫之北郊、赵、魏之间谓之牒。』
　　莞（guan）：一种蒲草。这里指莞草编的席。
　　帷幄：帐幕。
　　错跗（fu）：跗，脚背。这里指屏风的底座。错跗，即镶有金、银、图画的屏风底座。锦绨：丝织物。张，通『帐』。
　【译文】古时候，床沿没有横木，床上也没在放食物的桌案，到后来，普通人家的床板床沿是用柞木做的，士人睡的床也没有雕饰，大夫的床上也只是铺苇席、莞席而已。现在，有钱的人床上挂着黑白花纹的丝绸帐子，床前有绘画的油漆的屏风，连屏风的底座上也雕镶了花纹。中等人家也挂着丝绸帐子，屏风是红漆彩画。

【原文】

古者，皮毛草蓐，无茵席之加，旃蒻之美。及其后，大夫士复荐草缘，蒲平单莞。庶人即草蓐索经，单蔺蘧蒢而已。今富者绣茵翟柔，蒲子露床。中者滩皮代旃，蒢阘坐平莞。

　　【注释】草蓐：铺散草。
　　茵（yin）：草席。
　　蒻（ruo）：蒲草。蒲草所编的席叫做蒻席。
　　蒲平：即蒲苹，就是用香蒲编成的席子。单莞：用莞草编成的单席。
　　草蓐索经：用草绳子把草编织起来。
　　蔺：比蒲草细的一种草，可做席，有的地方叫马兰。单蔺，用蔺草编成的单席。蘧籧：同『籧篨』（quchu），用竹子或苇子编成的粗席。
　　翟（d0），野鸡毛。翟柔：用野鸡毛制成有柔软的褥子。
　　蒲子：用蒲草编成的席子。露床：原作露林，今改。『露林』不见他书，因形近而误。【史记·滑稽传】：『席以露床』。露床，没有帷幕的床。
　　『■』疑『滩』字，『滩皮』，即『滩羊皮』，是宁夏、甘肃黄河两岸所产的贵重羊皮。阘坐：阘，同『榻』。『坐』应据张敦仁说作『登』。榻登，即古代床前备上床用的东西。

　【译文】古时候，床上铺的是兽皮、兽毛、散草，没有好的席子，更没有柔软的毡子。到后来，大夫、士还是铺的两层草席，边缘粗糙，有的铺蒲草编成的席子，有的铺莞草编的单席。普通老百姓铺绳子打的草垫子，或是蔺草编成的单席和粗竹席罢了。今天，富人家铺的是用野鸡毛制成的柔软褥子，露床上铺着蒲草编的席子。中等人家用滩羊皮代替毡子，床前的踏脚板上都铺着莞草垫。

《盐铁论·散不足》第五篇阐发了古今世风之异，其要旨可析为三端：
一、德礼与鬼神之辨
古之君子以"德行求福""仁义求吉"，祭祀仅作德性之外显，故"宽而不迫"；今人则"宽行求鬼"，将礼义之本转为鬼神之末，此乃"释实蹈虚"之弊。文中"出实物而享虚福"一语尤为警策，直指时人以财货媚神而德性空疏之态，恰如王弼注《易》所言："存诚以应物，则神自佑之；役智以求神，则神愈远之。"

二、劳心劳力之变
古者君子"夙夜孳孳思其德"，小人"晨昏孜孜思其力"，各守其分而不失其职。今则"饰伪行诈"者假巫祝之名，"坚頟健舌"（强颜巧舌）以渔利，致使"惮事之人释本相学"。此现象实为司马迁《货殖列传》"天下熙攘"之注脚，然桓宽更痛心于道德根基之崩塌——当巫祝成为致富捷径，则"四民"秩序荡然矣。

三、器用与礼制之衰
由寝具之变可见礼制消解：古者"皮毛草蓐"足矣，士大夫不过"荐草缘蒲"；今之富者"黼绣帷幄"，中者亦"采画丹漆"。此非仅奢俭之异，实乃"礼不下庶人"之制溃坏。班固《白虎通》言"器以藏礼"，当器物逾越礼制而竞相豪奢，则社会等差与道德约束俱隳。

要之，此篇以"古今对比"为经，以"德—礼—器"三层为纬，揭示西汉中叶社会之三重异化：
1. 价值异化：从"思德"转向"求鬼"，道德主体性让渡于鬼神崇拜；
2. 职业异化：巫祝僭越本业，形成"释本相学"的逆向选择；
3. 消费异化：器物突破礼制，成为身份竞逐之具。

桓宽之论，表面批判世俗迷信，实则痛心于仁义不修而礼崩乐坏。其"享虚福"之叹，与董仲舒"正其谊不谋其利"遥相呼应，共构汉代儒学对功利主义泛滥之警惕。今日读之，犹见其穿越时空的批判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