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政要】卷26貪鄙詩解1臣盡忠直益國利人官爵立至主貪喪國臣貪亡身

【貞觀政要】卷26貪鄙詩解1臣盡忠直益國利人官爵立至主貪喪國臣貪亡身題文詩：
貞觀初君,謂侍臣曰:人有明珠,莫不貴重;
若以彈雀,豈非可惜?況人性命,甚於明珠,
見錢財帛,不懼刑網,徑即受納,是不惜命.
明珠是身,外之物尚,不可彈雀,何況性命,
之重乃以,博財物耶?群臣若能,備盡忠直,
益國利人,官爵立至;皆不能以,此道求榮,
妄受財物,贓賄既露,其身亦殞,實可為笑.
帝王亦然,恣情放逸,勞役無度,信任群小,
疏遠忠正,有一於此,豈不滅亡?隋煬帝昔,
奢侈自賢,死匹夫手,亦為可笑.貞觀二年,
太宗謂侍,臣曰朕嘗,謂貪人不,解愛財至,
如內外官,五品以上,祿秩優厚,一年所得,
其數自多;若受人賄,不過數萬.一朝彰露,
祿秩削奪,此豈是解,愛財物哉?規求小得,
而大失也.昔公儀休,性嗜魚而,不受人魚,
其魚長存.且為主貪,必喪其國;為臣貪鄙,
必亡其身.詩經有云:大風有隧,貪人敗類.
固非謬言.昔秦惠王,欲伐蜀不,知其徑乃,
刻五石牛,置金其後,蜀人見之,以為牛能,
便金蜀王,使五力士,拖牛入蜀,道成秦師,
隨而伐之,蜀國遂亡.漢大司農,田延年贓,
賄三千萬,事覺自死.如此之流,何可勝記!
朕今以蜀,王為元龜,卿以延年,為覆轍也.
【原文】

貞觀初，太宗謂侍臣曰：『人有明珠，莫不貴重。若以彈雀，豈非可惜？況人之性命甚於明珠，見金錢財帛不懼刑網①，徑即受納②，乃是不惜性命。明珠是身外之物，尚不可彈雀，何況性命之重，乃以博財物耶？群臣若能備盡忠直，益國利人，則官爵立至。皆不能以此道求榮，遂妄受財物，贓賄③既露，其身亦殞，實可為笑。帝王亦然，恣情放逸，勞役無度，信任群小，疏遠忠正，有一於此，豈不滅亡？隋煬帝奢侈自賢，身死匹夫之手，亦為可笑。』

【注釋】
①不懼刑網：不害怕刑律法網。
②受納：接受，這裡指受賄。
③贓賄：贓物，賄賂。
【譯文】
貞觀初年，太宗皇帝對侍臣們說：『人們手中有一顆明珠，沒有不視之為寶貴的，如果拿去彈射鳥雀，這難道不是很可惜嗎？何況人的性命比明珠珍貴，見到金銀錢帛不懼怕法律的懲罰，立即直接收受，這就是不愛惜性命。明珠是身外之物，尚且不能拿去彈射鳥雀，何況更加珍貴的性命，怎麼能用它來換取財物呢？群臣如果能夠全力竭盡忠誠正直，有益於國家，利於百姓，那麼官職爵位立即就可以得到。一律不能用這種受賄的手段求取榮華富貴，隨便就收受財物。贓物賄賂暴露以後，自身也將受到損害，確實是可笑的。帝王也是這樣，任性放縱，無限度地徵用勞役，信任小人，疏遠忠誠正直的人，犯有其中一件事，豈能不滅亡？隋煬帝奢侈而自認為賢能，自身死在一介匹夫手裡，也是很可笑的。』

【原文】
貞觀二年，太宗謂侍臣曰：『朕嘗謂貪人不解愛財也。至如內外官五品以上，祿秩優厚，一年所得，其數自多。若受人財賄，不過數萬。一朝彰露，祿秩①削奪，此豈是解愛財物？規②小得而大失者也。昔公儀休③性嗜魚，而不受人魚，其魚長存。且為主貪，必喪其國；為臣貪，必亡其身。【詩】云：'大風有隧，貪人敗類。」固非謬言也。昔秦惠王④欲伐蜀，不知其徑，乃刻五石牛，置金其後，蜀人見之，以為牛能便金。蜀王使五丁力士拖牛入蜀，道成。秦師隨而伐之，蜀國遂亡。漢大司農⑤田延年贓賄三千萬，事覺自死。如此之流，何可勝記！朕今以蜀王為元龜⑥，卿等亦須以延年為覆轍也。』
【注釋】
①祿秩：官吏的俸祿。
②規：貪求。
③公儀休：公儀，複姓。休，名。戰國時魯相。
④秦惠王：即秦惠公。
⑤大司農：官名。漢武帝時置大司農，掌錢穀之事。
⑥元龜：警戒。
【譯文】
貞觀二年，唐太宗對侍臣說：『我曾經說過，貪婪的人不知道如何愛惜財物。像五品以上的官員，他們高官厚祿，一年所得的財物，數目非常大。如果接受別人的賄賂，數目不過幾萬。然而，一旦醜行暴露，就會被革去官職和俸祿，這樣做，哪裡是愛惜錢財呢？他們是因小失大，得不償失。過去，魯國的丞相公儀休很喜歡吃魚，但從不接受別人進獻的魚，因此他得以長期享受魚的美味。國君貪婪，必定亡國，臣子貪婪，必定喪命。【詩經】上寫道：'大風颳得迅猛，貪心的人敗壞家族。」所言不虛啊！過去，秦惠王要攻打蜀國，但不熟悉蜀國的道路，於是，他叫人刻了五斗石牛，並把金子放在石頭身後。蜀國人看見了，以為石牛可以屙金子。蜀王便叫五個大力士把石牛拖到蜀國去，由秦入蜀的道路就這樣開闢出來了。於是，秦國大軍尾隨而至，滅掉了蜀國。漢代，大司農田延年接受賄賂三千萬，事發他自殺身亡。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我現在以蜀王為警戒，你們也要把田延年當做前車之鑑。』

【貞觀政要·貪鄙篇】疏義

【經義闡微】
貞觀初年，太宗以明珠為喻，申明性命重於外物之理，其言曰：『明珠彈雀，惜其用非所宜；性命博財，悖其本末倒置。』此論實為治國齊家之要義。明珠者，身外微物，尚不可輕擲，況性命為天地所賦，豈可因貪賄而隳？太宗此喻，深得【周易】『君子以儉德辟難』之旨，亦合【孟子】『捨生取義』之訓。

【君臣之道】
太宗謂群臣：『忠直益國，官爵立至。』此言非獨勸勉，實揭君臣共治之樞機。【尚書】云：『臣作朕股肱耳目』，蓋忠直之臣，上輔君德，下利民生，爵祿自隨之。若反其道，妄受財物，則如【左傳】所譏『貪貨棄命』，終致『祿秩削奪，身殞名滅』。昔公儀休嗜魚而不受魚，正以『見利思義』為守，故能長保其祿。太宗引此，欲臣工明『規小得而失大』之戒，可謂切中貪鄙之病。

【帝王之鑑】
篇中兼誡人君：『恣情放逸，信任群小，必蹈亡國之轍。』此與【大學】『修身為本』相呼應。隋煬帝『奢侈自賢』，恰如【荀子】所言『桀紂以亂，湯武以賢』，其『身死匹夫之手』，實因背離『民惟邦本』之訓。太宗以史為鏡，申明『主貪喪國』之理，猶賈誼【過秦論】揭秦之弊，皆欲防微杜漸。

【史例為證】
文中舉秦惠王『石牛餌蜀』之策，與田延年貪賄自盡之事，一則以詐亡人國，一則以貪喪己身，皆足為龜鑑。【詩經】『大風有隧，貪人敗類』之句，正謂此類。太宗特標『以蜀王為元龜，以延年為覆轍』，非徒警臣，亦以自儆，暗合【韓非子】『釋規而任巧，釋法而任智，惑亂之道』之論。

【結語】
【貪鄙】此章，太宗貫通性命、財貨、爵祿之辨，申明『忠直致榮，貪賄取禍』之理。其言質而切，其義精而微，實為貞觀君臣共守之圭臬。讀此篇者，當思【周易】『不節若，則嗟若』之戒，慎始慎終，庶幾不負聖賢垂訓之深心焉。

（全文798字）

【貞觀政要·貪鄙】章義疏：論人主臣工之廉節大義

【貞觀政要】卷二十六【貪鄙】首章，太宗以明珠、性命之喻申明廉節大義，其言深切着明，實為千古官箴之要。今試析其義理，以明貞觀君臣防微杜漸之深意。

一、性命重於明珠：貪鄙之害的本體論
太宗開篇即以"明珠彈雀"為喻，揭示"身外之物"與"性命之本"的價值階序。明珠雖貴，終為外物；性命乃天道所賦，豈可以外物易之？此喻實本【孟子·告子上】"捨生取義"之旨，更與【孝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相呼應。其深層邏輯在於：貪財受賄者，非僅違律，實乃悖逆天人倫常——以君主所賜之祿位（天恩）、父母所遺之軀體（人倫），換取不義之財，此所謂"大不孝""大不忠"也。

二、君臣互鏡：貪慾亡身的雙重警示
太宗論貪分兩重：於臣工，則指"贓賄既露，其身亦殞"；於君主，則斥"恣情放逸，勞役無度"。此二者實為一體兩面：
1. 臣道之貪：五品以上官員"祿秩優厚"，本足以養廉，若因小利失節，恰如【韓非子·喻老】所言"欲利而身先亡"。公儀休嗜魚不受之典（見【史記·循吏列傳】），正彰明"守俸祿如井泉"的為官智慧。
2. 君道之貪：隋煬帝"奢侈自賢"而亡國的教訓，印證【尚書·五子之歌】"內作色荒，外作禽荒"之誡。君主貪享樂則必疏忠良，此即【荀子·君道】"主暗於上，臣詐於下"之禍源。

三、歷史鑑戒：貪鄙亡國的因果鏈條
文中連舉三例以證貪禍：
石牛開道：秦惠王以"金屎牛"誘蜀王開道（事見【華陽國志】），此乃"貪小利而失大勢"的典型。
田延年之死：漢大司農貪賄三千萬而自戕（見【漢書·酷吏傳】），恰應【詩經·大雅·桑柔】"大風有隧，貪人敗類"之譏。
隋煬帝覆轍：其"奢侈自賢"實為"矜誇自用"（【隋書·煬帝紀】評語），終致"普天之下，莫非仇讎"（【貞觀政要·行幸】）。

四、貞觀廉政體系的核心要義
太宗此論非徒警示，實構建了一套廉政倫理：
1. 正途激勵："備盡忠直，益國利人，則官爵立至"——此即【周禮·天官】"以八柄馭群臣"的賞罰之道。
2. 風險警示："規求小得而大失"暗合【易經·繫辭下】"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之理。
3. 君臣共治：君主以蜀王、田延年為戒，臣子以公儀休為法，形成"上下相儆"的廉政共同體。

結語
【貪鄙】此章之要，在於將廉政由法律層面提升至性命倫理的高度。太宗以"明珠""石牛"等意象構建的警示體系，既承續了【春秋】"誅心"之教，又開創了唐代"以史為鑑"的治政傳統。其"主貪喪國，臣貪亡身"八字，至今猶為官箴金律。讀此篇者，當思【大學】"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之訓，方不負貞觀君臣垂誡後世之深心。

（全文79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