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卷8尚賢（中）詩解4古聖尚賢法天非私兼愛利民暴王民憎

【墨子】卷8尚賢（中）詩解4古聖尚賢法天非私兼愛利民暴王民憎

題文詩：

故古聖王,唯能慎以,尚賢使能,為政而無,

異物雜焉,天下得利.古者舜帝,耕於歷山,

陶以河瀕,漁於雷澤;堯帝得之,服澤之陽,

舉為天子,與接天下,之政以治,天下之民.

有莘氏女,私臣伊摯,親為庖人;湯得之舉,

以為己相,與接天下,之政乃治,天下之民.

傅說被褐,帶索傭築,乎傅岩也.武丁得之,

舉為三公,與接天下,之政而治,天下之民.

此奚何故,始賤卒貴,始貧卒富?是則王公,

大人明乎,尚賢使能,為政是以,百姓無飢,

而不得食,寒不得衣,勞不得息,亂不治者.

故古聖王,慎以尚賢,使能為政,取法於天,

乃由天亦,不辯貧富,貴賤遠邇,親疏賢者,

舉而尚之,不肖也者,抑而廢之.然則富貴,

為賢以得,其賞者誰?曰若昔者,三代聖王,

堯舜禹湯,文武是也,何得其賞?曰其為政,

乎天下也,兼而愛之,從而利之;又率天下,

萬民以尚,尊天事鬼,愛利萬民.是故天鬼,

賞之立為,天子以為,民之父母.萬民從而,

譽之聖王,至今不已.則此富貴,為賢以得,

其賞者也.然則富貴,為暴以得,其罰者誰?

曰若昔者,三代暴王,桀紂幽厲.何知其然?

曰其為政,乎天下也,兼而憎之,從而賊之,

又率天下,之百姓以,詬天侮鬼,賊傲萬民.

是故天鬼,罰之身死,而為刑戮,子孫離散,

室家喪滅,絕無後世.萬民從而,非之暴王,

至今不已.則此富貴,為暴而以,得其罰者.

【原文】4

故古者聖王唯能審以尚賢使能為政，無異物雜焉，天下皆得其利。古者舜耕歷山，陶河瀕，漁雷澤。堯得之服澤之陽，舉以為天子，與接天下之政，治天下之民。伊摯（13），有莘氏女之私臣，親為庖人。湯得之，舉以為己相，與接天下之政，治天下之民。傅說被褐帶索，庸築乎傅岩（8）。武丁得之，舉以為三公，與接天下之政，治天下之民。此何故始賤卒而貴，始貧卒而富？則王公大人明乎以尚賢使能為政，是以民無飢而不得食，寒而不得衣，勞而不得息，亂而不得治者。故古聖王以審以尚賢使能為政，而取法於天。雖天亦不辯貧富、貴賤、遠邇、親疏，賢者舉而尚之，不肖者抑而廢之。然則富貴為賢以得其賞者誰也？曰：若昔者三代聖王堯舜禹湯文武者是也。所以得其賞何也？曰：其為政乎天下也，兼而愛之，從而利之；又率天下之萬民，以尚尊天事鬼，愛利萬民。是故天、鬼賞之，立為天子，以為民父母。萬民從而譽之『聖王』，至今不已。則此富貴為賢以得其賞者也。然則富貴為暴以得其罰者誰也？曰：若昔者三代暴王桀紂幽厲者是也。何以知其然也？曰：其為政乎天下也，兼而憎之，從而賊之，又率天下之民以詬天侮鬼，賊傲萬民。是故天、鬼罰之，使身死而為刑戮，子孫離散，室家喪滅，絕無後世。萬民從而非之曰『暴王』，至今不已。則此富貴為暴而以得其罰者也。

【注釋】（8）庸：通『傭』。（13）。伊尹：本名伊摯。
【譯文】

所以古時聖王只因能以尚賢使能治理政事，沒有其他事情摻雜在內，因此天下都得其好處。古時舜在歷山耕地，在河濱制陶器，在雷澤捕魚，堯帝在服澤之陽找到他，選拔他作天子，讓他掌管天下的政事，治理天下的人民。伊尹本是有莘氏的陪嫁私臣，身為廚子，湯得到他，任用他為宰相，讓他掌管天下的政事，治理天下的人民。傅說身穿粗布衣，圍着繩索，在傅岩受傭築牆，武丁得到他，任用他為三公，讓他掌管天下的政事，治理天下的人民，他們為什麼始賤終貴，始貧終富呢？是因為王公大人懂得以尚賢使能治理國政。所以人民沒有飢不得食，寒不得衣，勞不得息，亂不得治的。

    所以古時的聖王能審慎地以尚賢使能治理國政，而取法於天。只有天不分貧富貴賤，遠近親疏，凡賢人就選拔而重用他，不肖的人就抑制而廢棄他。

既然這樣，那麼，那些富貴而行仁政的人，又有哪些人得到上天的賞賜呢？回答說：象從前的聖王堯、舜、禹、湯、文、武等都是。他們又怎樣得到賞賜呢？回答說：他們治理天下，能夠相愛互利，又率領天下萬民崇尚尊天事鬼，愛利人民。所以天地鬼神賞賜他們，立他們為天子，做人民的父母，人民從而稱讚他們為『聖王』，至今不息。這就是富貴事賢而得到賞賜的。

那麼富貴行暴而得到懲罰的又有哪些人呢？回答說：象從前三代的暴君桀、紂、幽、厲就是。怎麼知道呢？回答說：他們統治天下，互相仇恨和殘害，又率領天下的人民咒罵上天，侮慢鬼神，殘害萬民。所以上天鬼神給他們懲罰，使他們本身被刑戮，子孫離散，家室毀滅，沒有後代，萬民從而毀罵他們為『暴王』，至今不息。這就是富貴行暴得到懲罰的。

【墨子·尚賢中】詮解：法天非私與暴王民憎之辨

【經義發微】
【尚賢中】此章以古聖王"法天"之道為樞機，剖判尚賢政治之本源。墨子所倡"尚賢使能，為政無異物雜焉"，非徒人事安排之術，實乃效法天道無私之體現。天之行也，"兼覆萬物而無偏私"（【墨子·法儀】），故聖王取法於此，其尚賢亦非為私恩，乃"欲中萬民之利"（【墨子·經上】）。

考舜"耕歷山、陶河瀕、漁雷澤"之事，非僅明賢者出身微賤，更深層者在於揭示：聖王舉賢必驗其"兼愛"之實。堯於服澤之陽得舜，恰因其"利民"之行已彰，此所謂"聽其言，跡其行，察其所能"（【墨子·尚賢中】）。墨家"三表法"在此顯現——賢者必合於"百姓耳目之實"，其德能必見諸"國家百姓之利"。

【古今對勘】
暴王之政與聖王之道形成強烈反差：
1. 法源差異：聖王"法天"而立政，暴王"法私"而任情。如桀紂之流，"列天下賢良而退之"，終致"天鬼罰之，百姓非之"（【墨子·非命下】）。
2. 民意向背：墨子特重"民憎"與"民譽"之辨。賢者在位則"飢者得食，寒者得衣"（【墨子·尚賢下】），暴王當權則"竭天下百姓之財利"，此即"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孟子·萬章上】）的反面註腳。

【義理抉微】
墨家尚賢說蘊含三重超越性：
其一，超越血統論。"雖在農與工肆之人，有能則舉之"（【墨子·尚賢上】），打破"親親尊尊"的宗法桎梏。
其二，超越功利主義。賢者之選非為富強，實為踐行"兼相愛，交相利"的宇宙倫理。
其三，超越人治局限。通過"以德就列，以官服事"的制度設計，使"法天"原則具象為可操作的官僚準則。

【當代啟示】
墨子曰："官無常貴而民無終賤"，此語於今猶振聾發聵。現代政治文明建設尤需注意：
1. 選賢機制須避免"異物雜焉"，即防止利益集團干預；
2. 賢能標準當以"興天下之利"為終極準繩，而非片面追求政績指標；
3. "民憎"與否可作為檢驗執政合法性的重要維度，此與"民心是最大的政治"今古呼應。

要之，墨子尚賢思想非簡單人才理論，實為貫通天道、政道、治道的整體性政治哲學。其以"法天非私"為形上依據，以"兼愛利民"為實踐綱領，以"暴王民憎"為歷史鑑戒，構建出極具批判性的理想政治模型。後世當於此深味其"一同天下之義"（【墨子·尚同中】）的深刻用心。

（全文798字）

【墨子·尚賢中】"法天非私"章義疏
（文約750字）

章旨提要
此章承墨家"尚賢"政治哲學之要義，以古聖王實踐為范，闡發"法天-尚賢-兼愛"三位一體之治道。其核心在於揭示：聖王之政本於天道無私，暴王之政囿於人君私慾，二者涇渭分明，而民心得失即為其驗。

一、聖王尚賢之天道依據
"慎以尚賢"之"慎"，非僅言謹慎，實含"法天稽古"雙重意蘊。【墨子·法儀】云："以天為法"，天之行"廣無私"，聖王"尚賢不黨"正效法此天道。舜"耕歷山、陶河瀕"而終受禪讓，非關血緣親疏，惟其德能配天。此即【尚賢上】"雖在農與工肆之人，有能則舉之"的具體呈現，與周代世卿世祿制形成鮮明對比。

二、非私之政的實踐特徵
"無異物雜焉"當解為政令純一不駁雜。墨家強調"尚賢"為政之本，若摻雜"親親""貴貴"等異質原則，則如【尚同】篇所言"一人一義，十人十義"，必致混亂。堯於服澤之陽得舜，恰因其突破"傳子"舊制，體現"官無常貴，民無終賤"的平等精神。此種"尚賢"實踐，實為"兼愛"思想在政治領域的延伸——"列德而尚賢"即是以德能為唯一標準，實現"興天下之利"的終極關懷。

三、暴王失道之癥結
章末雖未明言暴王所為，然據【尚賢】三篇互參，其弊有三：一則"親戚則使之"的任人唯親，背離天道；二則"無故富貴"的爵祿濫授，違背功利原則；三則"不義不富"的賞罰顛倒，激發民怨。此正與聖王"以德就列"形成反照，故曰"暴王民憎"——非獨憎其暴虐，實憎其壞亂選賢與能之公義。

結語：尚賢思想的現代啟示
墨家以"天志"為形上依據構建尚賢理論，其價值不僅在於批判先秦世襲制度，更在於揭示政治合法性的根本在於"利民"實效。所謂"非私"，實為建立客觀化、制度化的選才機制。當今社會論及公平正義，墨家"以德授官，量功分祿"的主張，仍不失為鏡鑒。然須注意，墨家過於強調功利實效，其"尚同"思想或有壓制多元之虞，此又不可不察也。

（按：本文謹依【墨子】文本及孫詒讓【墨子間詁】、梁啓超【墨子學案】等注本為據，力求義理與考據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