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賈【新語】卷12思務詩解1達義博學壹道事功見利喪機取福致禍

陸賈【新語】卷12思務詩解1達義博學壹道事功見利喪機取福致禍

題文詩：

長於變者,詐不可窮.通於道者,怪不以驚.

審於辭者,言不可惑.達於義者,利不可動.

是以君子,博思廣聽,進退循法,動作合度,

聞見欲眾,採擇欲謹,學問欲博,行己欲敦,

見邪知直,見華知實,目不淫於,炫耀之色,

耳不亂於,阿諛之詞,雖利之以,齊魯之富,

而志不移,談以王喬,赤松之壽,而行不易,

然後乃能,壹其道而,定其操守,致其事而,

立其功也.凡人不然,其目放於,富貴之榮,

其耳亂於,不死之道,故多棄其,所長而反,

求其所短,不得所無,而失其有.是以吳王,

夫差知度,艾陵可勝,不悟勾踐,將以破亡.

或見一利,而喪萬機,事取一福,而致百禍.

學者通於,神靈變化,曉於天地,之開闔與,

人事弛張,性命短長,富貴所在,貧賤所亡,

手足不勞,耳目不亂,思慮不謬,計策不誤,

上訣是非,之於天文;次定狐疑,之於世務,

廢興有據,轉移有守,故道可成,事可法也.

〔一〕黃震曰：『思務言聞見當務執守。』戴彥升曰：『思務篇言聖人不必同道。』唐晏曰：『此篇義在知其所止。』
【原文】
夫長於變者，不可窮以詐。通於道者，不可驚以怪。審於辭者，不可惑以言。達〔1〕於義者，不可動以利〔2〕。是以君子博〔3〕思而廣〔4〕聽，進退順〔5〕法，動作合度，聞見欲眾，而採擇欲謹〔6〕，學問欲博，而行己〔7〕欲敦〔8〕，見邪而〔9〕知其直，見華而〔10〕知其實，目不淫於〔11〕炫耀之色，耳不亂於〔12〕阿諛之詞，雖利〔13〕之以齊、魯〔14〕之富而志不移〔15〕，談之以王〔16〕喬、赤〔17〕松之壽，而行不易〔18〕，然後能壹〔19〕其道而定其操，致其事而立其〔20〕功也〔21〕。【注釋】

〔1〕『達』，原作『遠』，治要注云：『「遠」當作「達」。』今案：子匯本、品節作『達』，據以改正。
〔2〕『利』，宋翔鳳曰：『本缺一字，依治要補，子匯作「不可動以義」，亦以意補。』今案：子匯本是『利』字，傅校本、唐本、品節亦是『利』字。
〔3〕『博』，宋翔鳳曰：『本作「廣」，依治要改。』
〔4〕『廣』，宋翔鳳曰：『本作「博」，依治要改。』
〔5〕『順』，宋翔鳳曰：『本作「循」，依治要改。』
〔6〕『謹』，子匯本、品節作『詳』。

〔7〕『博而行己』，宋翔鳳曰：『本缺四字，依治要補。』案：品節作『博行義』三字，當出肊補。
〔8〕宋翔鳳曰：『宋盛如梓庶齋老學叢談引新語「遠於義」「遠」作「達」，「動以」下有「利」字，又作「進退循法度，動作合禮儀」，又作「學問欲博，而行己欲敦」，與治要多同。』案：論語公冶長：『其行己也恭。』邢疏：『言己之所行，常能恭順，不違忤於物也。』
〔9〕『而』，宋翔鳳曰：『本作「乃」，依治要。』
〔10〕『見華而』，宋翔鳳曰：『本作「觀花乃」，依治要改。』
〔11〕宋翔鳳曰：『本無「於」字，依治要補。』
〔12〕宋翔鳳曰：『本無「於」字，依治要補。』

〔13〕『阿諛之詞雖利』，宋翔鳳曰：『本「阿」字下缺六字，依治要補五字。以上並依治要。子匯作「耳不亂阿□之聲，是故語」，接下文。別本作「耳不亂阿譽之聲，士人動」，接下文。並不可信。』案：傅校本作『耳不亂阿亂之聲語』，品節『阿□』作『阿比』。

〔14〕『齊魯』，宋翔鳳曰：『本作「晉楚」，依治要。』唐晏曰：『孟子：「晉、楚之富，不可及也。」是當時有此語。』

〔15〕『移』，宋翔鳳曰：『本作「回」，依治要。』

〔16〕宋翔鳳曰：『本無「王」字，依治要。』

〔17〕宋翔鳳曰：『本無「赤」字，依治要。』

〔18〕唐晏曰：『按：喬、松，謂赤松、王喬，秦、漢閒多稱之，神仙之儔也。漢書亦云：「體有喬、松之壽。」』器案：王喬、赤松子列仙傳有傳。簡稱為喬、松，戰國策秦策上：『世世稱孤，而有喬、松之壽。』文選王子淵聖主得賢臣頌：『呴噓呼吸如喬、松。』後漢書馮衍傳顯志賦：『配喬、松之妙節。』又簡稱松、喬，漢書王吉傳：『體有松、喬之壽。』後漢書馮衍傳自論：『庶幾乎松、喬之福。』文選班孟堅西都賦：『庶松、喬之群類。』又張平子西京賦：『美往昔之松、喬。』又思玄賦：『松、喬高跱孰能離。』焦氏易林訟之家人、師之離、離之剝、損之離、夬、歸妹之升俱有『松、喬、彭祖』語，文選曹子桓芙蓉池作詩：『壽命非松、喬。』

〔19〕『壹』，宋翔鳳曰：『本作「一」，依治要改。』

〔20〕宋翔鳳曰：『本缺「致其事而立其」六字，依治要補。』

〔21〕『功也』，宋翔鳳曰：『本無「也」字，依治要補。』案：品節此八字作『安其身而見其功』，亦出肊補。
【原文】
凡人則不然，目放於富貴之榮，耳亂於不死之道〔1〕，故多棄其所長而求其所短，不〔2〕得其所無〔3〕而失其所有。是以吳王夫差知〔4〕艾陵之可以取〔5〕勝，而不知檇李可以破亡也〔6〕。故事〔7〕或見一〔8〕利而喪萬機，取〔9〕一福而致百〔10〕禍。夫學者〔11〕通於神靈之變化，曉於天地之開闔，□□□〔12〕弛張，性命之短長，富貴之所在，貧賤之所亡，則手足不勞而耳目不亂，思慮不謬〔13〕，計策不誤，上〔14〕訣〔15〕是非於天文，其次定狐疑〔16〕於世務，廢〔17〕興有所據，轉移有所守，故道□□□□□〔18〕事可法也。
【注釋】

〔1〕列子說符篇：『昔人言有知不死之道者。』文選嵇叔夜養生論：『或有謂神仙可以學得，不死可以力致者。』蓋自戰代以還，言不死之道者，甚囂塵上矣。
〔2〕宋翔鳳曰：『本無「不」字，依治要補。』
〔3〕『無』，宋翔鳳曰：『本作「亡」，依治要改。』
〔4〕宋翔鳳曰：『「知」下本有「度」字，依治要刪。』
〔5〕『以取』，宋翔鳳曰：『本無此二字，依治要補。』
〔6〕『而不知檇李可以破亡也』，宋翔鳳曰：『本作「而不悟句踐將以破凶也」，依治要改。』唐晏曰：『按春秋哀十一年：「五月，公會吳伐齊，齊國書帥師及吳戰於艾陵，齊師敗績，獲國書。于越入吳。』器案：呂氏春秋知化篇：『夫差興師伐齊，戰於艾陵，大敗齊師。』高誘註：『艾陵，齊地。』山東通志以為即艾邑，在萊蕪縣東境。左傳定公十四年：『吳伐越，越子句踐御之，陳於檇李。句踐患吳之整也，使死士，再禽焉，不動。使罪人三行，屬劍於頸，而辭曰：「二君有治，臣奸旗鼓。不敏於君之行前，不敢逃刑，敢歸死。」遂自剄也。師屬之目，越子因而伐之，大敗之。靈姑浮以戈擊闔廬，闔廬傷將指，取其一屨。還，卒於陘，去檇李七里。』杜註：『檇李，吳郡嘉興縣南檇（原作『醉』，據史記越世家正義引改）李城。』
〔7〕宋翔鳳曰：『本「故」下缺二字，治要有「事」字，無缺。』案：品節『故』連『或』，中間不缺字。
〔8〕『一』，原作『可』，今據李本、子匯本、程本、兩京本、唐本、品節校改。
〔9〕『取』，宋翔鳳云：『本作「求」，依治要改。』
〔10〕『百』，宋翔鳳曰：『本作「萬」，依治要改。』
〔11〕兩京本無『夫學』二字。
〔12〕『□□□』，子匯本、唐本缺二字，品節作『人事之』三字，亦屬肊補。
〔13〕『謬』字原缺，今據子匯本、傅校本、品節補。
〔14〕器案：『上』上疑挩『太』字，古書言次序，率以『太上』云云、『其次』云云，又『其次』云云言之。
〔15〕『訣』，崇文本作『決』，傅校作『訣』。器案：訣、決古通。文選江文通別賦：『瀝泣共訣。』李善註：『訣與決音義同。』又潘安仁笙賦：『訣厲悄切。』李善註：『訣厲，謂決斷清冽也。』又鮑明遠東門行：『將去復還訣。』李善註：『訣與決同。』
〔16〕水經河水註：『風俗通曰：「里語稱：狐欲渡河，無如尾何。且狐性多疑，故俗有狐疑之說。』又見楚辭離騷補註引。
〔17〕李本、程本、兩京本、天一閣本無『廢』字。

〔18〕『□□□□□』，品節作『可成』二字，亦是肊補。

陸賈【新語·思務】義理闡微
陸賈【新語·思務】一章，以『達義博學，壹道事功』為綱，剖判君子處世之要，其言簡而義豐，足為後世法。今就首段文義，略陳管見。

一、通變守常之辯證
『長於變者，詐不可窮；通於道者，怪不以驚』二句，揭示權變與守道之關係。陸賈所言『變』，非縱橫家之機巧，乃【易】所謂『窮則變，變則通』之義。君子通曉天道常理，故能應變無窮而不失其正，縱遇詭譎之事，亦不惑於表象。此與孔子『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之教相通，強調以道馭術，方為真智慧。

二、辭義為本，利慾為末
『審於辭者，言不可惑；達於義者，利不可動』，直指修身為政之根本。陸賈承儒家『正名』思想，謂名實相副則言說清明，而『達義』尤為關鍵。君子深明大義，故能如孟子所言『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此即【大學】『以義為利』之實踐。漢代賈誼【新書·道術】云『義者，德之理也』，正可與此互參。

三、君子修為四要
『博思廣聽』『進退循法』四句，實為陸賈所倡君子四綱：
1. 聞見欲眾：取法荀子『積學』之說，然更重『採擇欲謹』，強調辨章學術、考鏡源流，非徒博聞強記。
2. 學問欲博：此『博』須以『壹道』為歸，如孔子『一以貫之』，方能避免『學而不思則罔』。
3. 行己欲敦：敦厚篤實為儒家本色，【中庸】『敦厚以崇禮』可證，尤重實踐躬行。
4. 動作合度：暗合【禮記·曲禮】『毋不敬，儼若思』之教，體現禮樂文明之精神。

四、歷史鏡鑒與當代意義
陸賈警示『見利喪機，取福致禍』，直指人性通病。觀漢初異姓諸侯王覆滅，多因貪利忘義；反觀蕭何『賤強買田宅以自污』，恰得善終，足證陸賈之預見。今人處世，尤當以『達義』為先，方能於紛紜變局中立定根本。

結語
【思務】之旨，在明『道器不二』之理。陸賈融貫儒道，既重經世致用，又倡守道不移，實為漢代思想轉型之關鍵。其文雖簡，然『博學』『壹道』之訓，至今猶發人深省。學者若能於此章細玩，則進退出處之際，庶幾可免『歧路亡羊』之嘆矣。

（全文約780字）

陸賈【新語·思務】義理闡微
陸賈【新語·思務】一章，以『達義博學，壹道事功』為綱，剖判君子處世之要，其言簡而義豐，足為後世法。今就首段文義，略陳管見。

一、通變守常之辯證
『長於變者，詐不可窮』者，言權變之才雖能應物無窮，然若失其正道，則流於機巧詐偽。陸賈此語實承【易】『窮則變，變則通』之理，而更強調『變』須以『道』為本。所謂『通於道者，怪不以驚』，蓋謂深明大道之人，縱遇詭譎異常之事，亦能持守本心，不惑於外物。此與【中庸】『素患難行乎患難』之旨暗合，彰顯儒家『守經達權』之智慧。

二、義利之辨與君子操守
『達於義者，利不可動』一語，直指儒家核心義利觀。陸賈承孔子『君子喻於義』之教，申明唯有徹悟義理者，方能不為利慾所搖。漢代去古未遠，世風猶重名節，此言實針砭時弊，警示世人勿因逐利而喪機取禍。後文『見利喪機，取福致禍』八字，尤見陸賈洞明福禍相倚之理，與【老子】『禍兮福所倚』異曲同工，然更強調人之主動抉擇。

三、君子修為之四重維度
『博思廣聽』『進退循法』四句，系統勾勒君子修身之道：
1. 學問之博：『聞見欲眾，採擇欲謹』謂廣泛涉獵而精審取捨，此即孔子『多聞闕疑』之實踐；
2. 行事之度：『動作合度』暗合【禮記】『禮者，節文斯二者（喜怒）』之教，強調外在行為與內在德性之統一；
3. 德性之厚：『行己欲敦』直指儒家『厚德載物』之精神，與【周易】『敦篤虛靜』相呼應。

陸賈身處漢初，其學融貫儒道，此章既倡揚儒家『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之教，又涵攝黃老『因循為用』之思。所謂『壹道事功』，正是強調以大道統攝實務，非徒空談義理。今日讀之，於吾人處世立身、權衡義利，猶具警策之效。

（全文約780字）

按：本文以經學註疏體例析義，兼采諸子互證之法，力求既彰陸賈本旨，復顯其思想史脈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