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家语】卷9三恕诗解（全版）2愚讓怯謙損之又損水德义勇法正察志

题文诗：

孔子觀於,魯桓公廟,有欹器焉.夫子問於,
守廟者曰:此謂何器?曰宥坐器.子曰吾聞,
宥坐之器,水虛則欹,水中則正,水滿則覆,
明君以為,至誡故常,置於坐側.顧謂弟子:
試注水焉.乃注之水,中正滿覆.夫子喟曰:
物惡有滿,而不覆哉?子路進曰:敢問持滿,
有道乎哉?孔子对曰:聰明睿智,守之以愚;
功被天下,守之以讓;勇力振世,守之以怯;
富有四海,守之以謙.所謂損之,又損之道.
孔子觀於,東流之水.子貢問故,孔子對曰:
以其不息,遍與諸生,而不為也.水似乎德,
其流卑下,倨邑必修,其理似義;浩浩乎無,
屈盡之期,此似道也;流行以赴,百仞嵠而,
不懼似勇;至量必平,之此似法;盛不求概,
此似正也;綽約微達,此似察也;發源必東,
此似志也;以出以入,萬物化絜,此似善化.
水德若此,故君子見,水必觀焉.真水有情,
情生万物,真情所致,生生不息,非死非生,
义无反顾,向死而生,涤荡万物,推陈出新.

孔子觀於魯桓公之廟，有欹_{（字典中是『攲』）qī，1、倾斜，歪向一边。2、容貌憔悴。3、通『倚"。斜倚，斜靠。4、古同『攲』：』吾闻宥坐之器者，虚则～。』原是一盛水的器物}器焉．（欹傾）夫子問於守廟者曰：「此謂何器？」對曰：「此蓋為宥坐之器．」孔子曰：「吾聞宥坐_{宥，同『右』。宥坐，置于座位的右边，意思是可以把人君置于座位的右边，作为借鉴。宥-yòu(形声。字从宀(mián)，从有，有亦声。『有』为『以手持肉』之形，意为『肉食』。『宀』表示房屋、固定地点。『宀』与『有』联合起来表示『在固定地点吃喝』。本义：软禁。宥，宽也【说文】。宥，赦也【广雅】}之器，虛則欹，中則正，滿則覆，明君以為至誡_{[jiè]1.警告，劝人警惕：告～。2.文告。3.文体名：～敕}，故常置之於坐側．」顧謂弟子曰：「試注水焉．」乃注之，水中則正，滿則覆．夫子喟然歎曰：「嗚呼！夫物惡有滿而不覆哉？」子路進曰：「敢問持滿有道乎？」子曰：「聰明睿智，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讓；勇力振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謙．此所謂損之又損之之道也．」

孔子观于鲁桓公_{（约公元前731年—公元前694年），姬姓，名允，【世本】作轨，鲁惠公嫡长子，鲁隐公之弟，春秋时期鲁国第十五位国君，谥桓。公元前711年，鲁隐公被杀，鲁桓公即位，后来娶齐襄公的妹妹文姜为夫人，公元前694年，发现齐襄公与文姜通奸，被齐国公子彭生杀死于齐国，嫡长子鲁庄公即位}之庙，有欹器_{倾斜容易倒覆的器具。欹，q，倾斜，歪向一边}焉。夫子问于守庙者曰：『此谓何器？』对曰：『此盖为宥坐_{指君主座位右边放置的欹器。用以警戒君主宽厚仁爱公正不歪为政。宥，同『右』}之器。』孔子曰：『吾闻宥坐之器，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明君以为至诫_{最为严厉的诫勉}，故常置之于坐侧。』顾谓弟子曰：『试注水焉。』乃注之，水中则正，满则覆。夫子喟然叹曰：『呜呼！夫物恶有满而不覆哉？』子路进曰：『敢问持满有道乎？』子曰：『聪明睿智，守之以愚；功被_{遍及。【书·尧典】『允恭克让，光被四表。』}天下，守之以让；勇力振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谦。此所谓损之又损之之道_{损，减损。【说文】：『损，减也。』【墨子】：『损，偏去也。』损之又损之，指日去其华伪以归于淳朴无为，引申为尽可能节省、谦抑。【老子】『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晋书·宣帝纪】：『盛满者，道家之所忌，四时犹有推移，吾何德以堪之，损之又损之，庶可以免乎！』【论语】：『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万物生焉。」』总之，依道而行，简洁再简洁，谦抑再谦抑，收获就会越来越盈满}也。』

译文孔子率领弟子们到鲁桓公庙观礼，看到一件倾倒的器物。他问守庙人：『这是什么器物？』守庙人回答说：『这是国君放在座位右边以示自我警戒的欹器。』
孔子说：『我听说欹器，空虚时就倾斜，水量适中时就端正，水满时就倒覆。圣明的君主深以为戒，所以常常把它放在座位右边。』说完回头对弟子们说：『灌进水试试。』弟子把水灌进欹器，水不多不少时欹器就端正的立着，水满时就倒下。孔子感叹道：『唉，事物哪有盈满而不倒覆的道理呢！』
子路走上前去问道：『请问有没有既能保持盈满而又不倾覆的办法？』
孔子说：『聪明睿智的人，用愚朴来持守；功盖天下的人，用谦让来持守；勇力震世的人，用怯懦来持守；富有四海的人，用谦卑来持守。这就是尽可能谦抑再谦抑，以保持盈满的方法。』

孔子觀於東流之水．子貢問曰：「君子所見大水，必觀焉何也？」孔子對曰：「以其不息，且遍與諸生而不為也．夫水似乎德（遍與諸生者，物得水而後生，水不與生，而又不德也），其流也則卑下，倨_{jù、(形声。从人,居声。本义:傲慢)倨,不逊也【说文】。通『踞』。凭倚}邑_{yi会意。字从囗（wéi），从巴。『巴』意为『附着』、『黏着』。『囗』指『国』、『城』。『巴』与『囗』联合起来表示『附属国』、『卫星城』。本义：（大国的）附属国、（首都的）卫星城。古同『悒』，愁闷不安}必修，其理似義；浩浩乎無屈盡之期，此似道；流行赴百仞之嵠_{[xī].古同『溪』。概gài（形声。从木，既声。本义：量米粟时刮平斗斛（hú）用的木板。量米粟时，放在斗斛上刮平，不使过满）斛甬，正权概【礼记·月令】}而不懼，此似勇；至量必平之，此似法；盛而不求概，此似正；綽約_{chuòyuē，形容女子姿态柔美的样子。杨倞注：『淖当为绰；约，弱也。绰约，柔弱也。』}微達,此似察；發源必東，此似志；以出以入，萬物就以化絜_{[xié]1.量物体的周围长度；也泛指衡量：『度长～大。』2.古河名，古代中国黄河自孟津以北所分的九条支流之一。絜[jié]1.古同『洁』，干净。2.廉洁。3.明亮。4.修整；修饰}，此似善化也．水之德有若此，是故君子見，必觀焉．」

孔子观于东流之水。子贡问曰：『君子所见大水，必观焉，何也？』孔子曰：『以其不息，且遍与诸生_{诸生，各种生物。王肃注：『遍与诸生者，物得水而后生，水不与生而又不德也。』}而不为也，夫水似乎德，其流也，则卑下，倨拘_{也写作『倨句』。钝角形的称『倨』；锐角形的称『句』}必修_{循、遵循。【管子·九守】：『修名而督实，持实而定名。』修，四库、同文本作『循』}，其理，此似义；浩浩_水大貌乎无屈尽_{竭尽，穷尽。屈,jué}之期，此似道；流行赴百仞之溪而不惧，此似勇；至量必平之，此似法；盛而不求概_{用于刮平高出米斗口的米黍的木板。借指修平，不使之过量}，此似正；绰约_{柔弱的样子}微达，此似察；发源必东，此似志；以出以入，万物就以化絜，此似善化也。水之德有若此，是故君子见，必观焉。』

译文孔子正在观察东流的河水，子贡问道：『君子见到大水，一定会认真观察，为什么？』孔子说：『因为水流动没有停息，而且它遍布天下，给予万物以生命，又好似什么也没有做，水好像有德性：它的流向，总是奔向地位低洼之处，即使曲折蜿蜒也一定遵循这一原理，这种德性像「义」；它浩浩荡荡，永不枯竭，这种德性像「道」；它无处不在流行，百仞深谷，无所畏惧，这种德行像「勇」；有量必能自平，这种德性像「法」；斗量满而溢，无需概板除之，这种德性像「正」；它本性柔弱，却无微不至，这种德性像「察」；自发源之处开始，必定奔流向东，这种德性像「志」；它出入自如，以涤洁万物，这种德性像「善化」。水有如此多的德性，所以君子见到大水，一定要观察揣摩。

《三恕》水德与持盈之道发微

《孔子家语·三恕》篇所载二则观器察水之事，实为儒家处世哲学之精要。桓公庙中之欹器，其"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的特性，恰似《周易》"亢龙有悔"之象。夫子令弟子注水实证，非徒观物理，实喻人君治国之道。当水至器中而正，恰如《尚书》"允执厥中"之训；满而覆亡，则暗合《老子》"持而盈之，不如其已"之诫。子路问持满之术，孔子答以"四守"之道：以愚守智、以让守功、以怯守勇、以谦守富，此即《易经》"谦卦"所谓"天道亏盈而益谦"的具体实践。

东流之水章尤见儒家取象比类之思。孔子以水喻德，分疏八种德性：卑下修邑似义，浩荡不屈似道，赴壑不惧似勇，量平似法，盛不求概似正，微达似察，发源必东似志，出入化物似善化。此中深意，与《荀子·宥坐》篇相发明，更可上溯《老子》"上善若水"之论。水之"不息""不争"，正是《周易》"天行健"精神的液态呈现；其"赴百仞之溪不惧"，则暗合孟子"浩然之气"的刚健品格。

细绎文本，可见儒家"观物取德"的思维范式。欹器之诫重在"损之又损"，此与《大学》"格物致知"的工夫论相通；水德之喻则强调"生生不息"，正是《系辞传》"天地之大德曰生"的具象表达。二者看似相悖，实则统一于"时中"之道——欹器示戒盈持谦之要，流水显健行不息之德，合观之，恰成儒家"刚柔相济"的完整处世智慧。

今人读此篇，当思"满招损，谦受益"的古训。在功利思潮泛滥之世，孔子"守愚""守怯"之教，尤显振聋发聩。观水悟道，非徒审美，实为对生命流动本质的体认。所谓"君子见大水必观"，正是要在奔腾不息的自然现象中，参悟"逝者如斯"的宇宙真谛与"不舍昼夜"的人生志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