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梦慈母，文/易准

【七绝】梦慈母
  W6 C  O/ E' m) n9 I文／易准
! t7 t* x7 y' C1 v驾鹤西游十四年，慈容仍在梦时牵。
仙班待母均安否？欲问方知湿枕边。

《梦慈母》诗评：易准先生此作，诚为悼亡诗之佳构，深得唐人绝句"以浅语写深情"之三昧。全篇以"梦"为枢机，虚实相生，将阴阳两隔之母子情演绎得哀而不伤，怨而不怒，颇具风雅遗韵。

首句"驾鹤西游十四年"以道教典故起笔，"驾鹤"暗喻羽化登仙，既避"死"字之直露，又赋予逝者超脱之姿。"十四年"的具体纪年，较之"经年""累岁"等泛称更显情真，与苏轼《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异曲同工。次句"慈容仍在梦时牵"转入实相描写，"牵"字尤妙，既状梦境缠绕之态，复显孺慕难舍之情，陆机《文赋》所谓"思涉乐其必笑，方言哀而已叹"者，此之谓也。

转结二句最见匠心。"仙班待母均安否"以问天形式，将孝思推向极致。道教"仙班"意象的运用，既延续首句鹤驾之喻，又暗含对母亲德行的褒扬——非贤德者岂能位列仙籍？结句"欲问方知湿枕边"堪称诗眼，以"湿枕"的触觉意象收束全篇，与李商隐"晓镜但愁云鬓改"之视觉描写相较，更添三分含蓄。梦中问答本属虚幻，然泪湿枕席却是实境，此种虚实相生的笔法，深得杜甫"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之神髓。

从声律观之，此诗严守平水韵下平一先韵，"年""牵""边"三韵脚如清泉叠响，与"安否"的仄声转折形成情感张力。第三句设问句式尤合绝句转句之法，冯振《七绝作法举隅》所谓"以转捩为工"者，此诗足为范例。

若言微瑕，或可商榷处在于"均安否"稍涉俚俗，若易作"清安否"或更见古雅。然白乐天倡"老妪能解"之说，真情至性之语，本不必尽循典诰。此诗纵览之，可谓得《诗经·蓼莪》之遗意，兼有《古诗十九首》之深衷，宜乎传诵。

《梦慈母》一诗，虽仅二十八字，却深得唐人绝句遗韵，以简净之语承载沉郁之情，足见作者功力。今试从诗法、情感、意象三端析之。

一、诗法合度，转结自然
此作合于七绝正格，平仄严谨，押先韵绵长低回，恰合追思之调。首句“驾鹤西游十四年”以典起笔，“驾鹤”既喻仙逝之庄重，亦暗含道教羽化意象，时间数字“十四年”的具象化，强化了思念的累积感。次句“慈容仍在梦时牵”承转自然，“牵”字精妙，既写梦境缠绕之状，亦透出情感上的被动与无奈。第三句转以问天“仙班待母均安否”，将凡间牵挂投射于仙界，拓展诗意空间。结句“欲问方知湿枕边”以实笔收束，泪湿枕畔的细节无声道破梦醒后的怅惘，情感张力于此臻至顶峰。

二、真情贯注，哀而不伤
诗贵真情，尤以悼亡题材为最。此诗避直白呼号，借梦境与问语迂回抒怀，深得“哀而不伤”之旨。“梦时牵”三字可见思念刻骨，而“仙班”“均安”之问，既显对母亲身后境遇的关怀，亦透出子女永恒的牵挂。末句泪湿枕衾的描写，终将克制的情感悄然释放，符合儒家“发乎情，止乎礼义”的诗教传统。这种含蓄深婉的表达，恰是古典诗学所推崇的“怨悱而不乱”之境。

三、意象择选，虚实相生
诗中意象经营颇具匠心。“驾鹤”“仙班”构建虚幻的仙境意象群，“慈容”“枕边”则属真实的尘世意象，虚实交错间，形成时空与生死的情感张力。尤以“湿枕边”收束全诗，以触觉之实写心理之虚，使飘渺哀思终归于具身体验，此即《文心雕龙》所言“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的笔法。

此诗可贵处，在于以古典语式传递普世人情。母亲虽列仙班，子女仍以世间冷暖为念——“均安否”之问，实则是愿她不受委屈、永得温饱的深切祈愿，此心古今同然。诗末泪湿枕畔之景，正是所有失怙者共有的深夜体验，故能引发广泛共鸣。

统而观之，《梦慈母》一诗法度谨严而情真意切，承戴叔伦《女耕田行》之悯恤，得李商隐《悼伤后》之深婉，诚为当代绝句中得古法真味之作。作者以有限文字开辟无限情思空间，足见七绝一体“愈小愈工，愈促愈缓”的艺术魅力。

以上解析旨在阐发诗中之美，谨此向天下母亲致意，亦愿逝者安息，生者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