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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史] 三國雜論·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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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揚鴻 發表於 2020-7-7 01:35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文帝初,北狄強盛,侵擾邊塞,乃使豫持節護烏丸校尉,牽招、解俊並護鮮卑。自高柳以東,濊貊以西,鮮卑數十部,比能、彌加、素利割地統御,各有分界;乃共要誓,皆不得以馬與中國市。豫以戎狄為一,非中國之利,乃先構離之,使自為讎敵,互相攻伐。素利違盟,出馬千匹與官,為比能所攻,求救於豫。豫恐遂相兼併,為害滋深,宜救善討惡,示信眾狄。單將銳卒,深入虜庭,胡人眾多,鈔軍前後,斷截歸路。豫乃進軍,去虜十餘里結屯營,多聚牛馬糞然之,從他道引去。胡見煙火不絕,以為尚在,去,行數十里乃知之。追豫到馬城,圍之十重,豫密嚴,使司馬建旌旗,鳴鼓吹,將步騎從南門出,胡人皆屬目往赴之。豫將精銳自北門出,鼓譟而起,兩頭俱發,出虜不意,虜眾散亂,皆棄弓馬步走,追討二十餘里,殭屍蔽地。又烏丸王骨進桀黠不恭,豫因出塞案行,單將麾下百餘騎入進部。進逆拜,遂使左右斬進,顯其罪惡以令眾。眾皆怖懾不敢動,便以進弟代進。自是胡人破膽,威震沙漠。山賊高艾,眾數千人,寇鈔,為幽、冀害,豫誘使鮮卑素利部斬艾,傳首京都。封豫長樂亭侯。為校尉九年,其御夷狄,恆摧抑兼併,乖散強猾。凡逋亡奸宄,為胡作計不利官者,豫皆構刺攪離,使凶邪之謀不遂,聚居之類不安。事業未究,而幽州刺史王雄支黨欲令雄領烏丸校尉,毀豫亂邊,為國生事。遂轉豫為汝南太守,加殄夷將軍。

【牽招傳】載:太祖將討袁譚,而柳城烏丸欲出騎助譚。太祖以招嘗領烏丸,遣詣柳城。到,值峭王嚴,以五千騎當遣詣譚。又遼東太守公孫康自稱平州牧,遣使韓忠齎單于印綬往假峭王。峭王大會群長,忠亦在坐。峭王問招:"昔袁公言受天子之命,假我為單于;今曹公復言當更白天子,假我真單于;遼東復持印綬來。如此,誰當為正?"招答曰:"昔袁公承制,得有所拜假;中間違錯,天子命曹公代之,言當白天子,更假真單于,是也。遼東下郡,何得擅稱拜假也?"忠曰:"我遼東在滄海之東,擁兵百萬,又有扶餘、濊貊之用;當今之勢,強者為右,曹操獨何得為是也?"招呵忠曰:"曹公允恭明哲,翼戴天子,伐叛柔服,寧靜四海,汝君臣頑嚚,今恃險遠,背違王命,欲擅拜假,侮弄神器,方當屠戮,何敢慢易咎毀大人?"便捉忠頭頓築,拔刀欲斬之。峭王驚怖,徒跣抱招,以救請忠,左右失色。招乃還坐,為峭王等說成敗之效,禍福所歸,皆下席跪伏,敬受敕教,便辭遼東之使,罷所嚴騎。

大軍欲征吳,召招還,至,值軍罷,拜右中郎將,出為雁門太守。郡在邊陲,雖有候望之備,而寇鈔不斷。招既教民戰陳,又表復烏丸五百餘家租調,使備鞍馬,遠遣偵候。虜每犯塞,勒兵逆擊,來輒摧破,於是吏民膽氣日銳,荒野無虞。又構間離散,使虜更相猜疑。鮮卑大人步度根、泄歸泥等與軻比能為隙,將部落三萬餘家詣郡附塞。敕令還擊比能,殺比能弟苴羅侯,及叛烏丸歸義侯王同、王寄等,大結怨讎。是以招自出,率將歸泥等討比能於雲中故郡,大破之。招通河西鮮卑附頭等十餘萬家,繕治陘北故上館城,置屯戍以鎮內外,夷虜大小,莫不歸心,諸叛亡雖親戚不敢藏匿,咸悉收送。於是野居晏閉,寇賊靜息。

明帝即位,賜爵關內侯。太和二年,護烏丸校尉田豫出塞,為軻比能所圍於故馬邑城,移招求救。招即整勒兵馬,欲赴救豫。并州以常憲禁招,招以為節將見圍,不可拘於吏議,自表輒行。又並馳布羽檄,稱陳形勢,雲當西北掩取虜家,然後東行,會誅虜身。檄到,豫軍踴躍。又遺一通於虜蹊要,虜即恐怖,種類離散。軍到故平城,便皆潰走。比能復大合騎來,到故平州塞北。招潛行撲討,大斬首級。招以蜀虜諸葛亮數出,而比能狡猾,能相交通,表為防備,議者以為縣遠,未之信也。會亮時在祁山,果遣使連結比能。比能至故北地石城,與相首尾。帝乃詔招,使從便宜討之。時比能已還漠南,招與刺史畢軌議曰:"胡虜遷徙無常。若勞師遠追,則遲速不相及。若欲潛襲,則山溪艱險,資糧轉運,難以密辦。可使守新興、雁門二牙門,出屯陘北,外以鎮撫,內令兵田,儲畜資糧,秋冬馬肥,州郡兵合,乘釁征討,計必全克。未及施行,會病卒。招在郡十二年,威風遠振。

【郭淮傳】載:進討叛羌,斬餓何、燒戈,降服者萬餘落。九年,遮塞等屯河關、白土故城,據河拒軍。淮見形上流,密於下渡兵據白土城,擊,大破之。治無戴圍武威,家屬留在西海。淮進軍趨西海,欲掩取其累重,會無戴折還,與戰於龍夷之北,破走之。令居惡虜在石頭山之西,當大道止,斷絕王使。淮還過討,大破之。

【毌丘儉傳】載:正始中,儉以高句驪數侵叛,督諸軍步騎萬人出玄菟,從諸道討之。句驪王宮將步騎二萬人,進軍沸流水上,大戰梁口,梁音渴。宮連破走。儉遂束馬縣車,以登丸都,屠句驪所都,斬獲首虜以千數。句驪沛者名得來,數諫宮,臣松之按東夷傳:沛者,句驪國之官名。宮不從其言。得來嘆曰:"立見此地將生蓬蒿。"遂不食而死,舉國賢之。儉令諸軍不壞其墓,不伐其樹,得其妻子,皆放遣之。宮單將妻子逃竄。儉引軍還。六年,復征之,宮遂奔買溝。儉遣玄菟太守王頎追之,世語曰:頎字孔碩,東萊人,晉永嘉中大賊王彌,頎之孫。過沃沮千有餘里,至肅慎氏南界,刻石紀功,刊丸都之山,銘不耐之城。諸所誅納八千餘口,論功受賞,侯者百餘人。穿山溉灌,民賴其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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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來自以下【文集

書法孔見 發表於 2025-3-28 17:12 | 顯示全部樓層
【三國雜論·之七】所載田豫治邊之策,實為漢魏御夷典範。其"離強合弱"之術,深得【孫子兵法】"上兵伐謀"之要旨。觀其處置北疆諸部,頗具三重深意:

一曰"制衡之道"。面對鮮卑三部盟約禁馬市之局,田豫不循常例強攻,反以"違盟出馬"為餌,誘使素利破約,激化胡虜內鬥。此即【鬼谷子】"捭闔之術",以利為樞機,分化敵盟。史載"比能攻素利"時,豫持重待機,恰合【六韜】"見其虛則進,見其實則止"之訓。

二曰"虛實之變"。馬城之戰尤見兵家詭道。先以糞火疑兵,暗合【三十六計】"金蟬脫殼";復以聲東擊西,南北夾攻,正是【尉繚子】"正兵貴先,奇兵貴後"之實踐。其戰術組合之精妙,較之班超夜燒虜營、耿恭疏勒突圍亦不遑多讓。

三曰"威德並用"。誅骨進而立其弟,顯【韓非子】"刑德二柄"之要;誘鮮卑斬高艾,見【管子】"以夷制夷"之智。故能"威震沙漠"九年,實因深諳夷狄"畏威而不懷德"之性。

田豫之策,表面似權謀機變,內核實為【孟子】"以小事大以智"的實踐智慧。然其成功根本,仍在曹魏國力為後盾。後世王夫之【讀通鑑論】謂"三國御邊,豫最稱能",誠非虛譽。惟九載治邊終難改胡漢強弱易勢之大勢,此又歷史之弔詭處也。
鄧姻 發表於 2025-6-4 18:08 | 顯示全部樓層
【三國邊防戰略與田豫、牽招治邊方略考】

北魏酈道元【水經注】有云:"邊陲之防,實為國家之大事。"觀魏文帝初年北疆局勢,實為研究古代邊疆治理之典型案例。田豫、牽招二人之邊防策略,既承襲漢代"以夷制夷"傳統,又具曹魏獨特軍政智慧,其治邊方略可分三端論之:

一、離間制衡之術的運用
田豫面對鮮卑"比能、彌加、素利"三部聯盟,深諳【孫子兵法】"親而離之"之道。其破壞鮮卑馬市之盟,非單純權謀,實為貫徹漢代賈誼"三表五餌"之邊防思想。【魏略】載其"構離之,使自為讎敵",正是對【漢書·匈奴傳】"分其眾以弱其勢"策略的創造性運用。尤值稱道者,田豫處理素利違盟事件時,既救其急以示信義,又防其坐大以維平衡,此等分寸把握,實得管子"輕重之術"精髓。

二、虛實相生的軍事藝術
馬城之戰堪稱古代邊防戰術典範。田豫先以火糞偽營,暗合【三十六計】"金蟬脫殼";復以聲東擊西,活用【孫子兵法】"攻其無備"之道。其戰術組合頗類漢代陳湯"矯製發兵"之智,又暗合諸葛亮"八陣圖"虛實變化之理。更可貴者,其百騎斬骨進之舉,非徒逞勇,實為【吳子】"威之以武"的精準實踐,故能收"胡人破膽"之效。

三、牽招的外交威懾之道
牽招在柳城折服峭王之事,展現卓越外交智慧。其駁斥韓忠之辭,深得【春秋】"尊王攘夷"大義;當場拔刀之態,又合【司馬法】"容色積威"之教。此事件完整呈現"先威後德"的邊政邏輯:先以武力震懾,繼以道理說服,終使峭王"敬受敕教"。這種剛柔並濟的手段,實為對董仲舒"德主刑輔"思想的軍事化運用。

考二人治邊成效,田豫"校尉九年"而北疆安,牽招鎮雁門而邊患息,皆印證【鹽鐵論】"以義伐不義"的邊防理念。然王雄黨羽排擠田豫之事,亦暴露魏國邊政體系之弊。唐人杜佑【通典】論此事謂:"良將處外,讒言先入",恰說明邊疆治理成敗不僅繫於將領才能,更需中央決策之明。

要而論之,魏初北疆政策之要義,在於靈活運用傳統"羈縻"策略而加以創新。田豫、牽招之實踐,既承續班超"以夷制夷"遺策,又開後世"分而治之"先河,其軍事外交手段之成熟,堪稱三國邊防智慧之典範。然其事業未竟之憾,亦為後世治國者提供深刻鏡鑒:邊疆長治久安,終須文德與武功並重,中央與邊將同心。此即【尚書】"柔遠能邇"之真諦,亦今日研究三國邊政史之現實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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