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瘡寧復湯

周信有（1921—2018年）男，漢族，山東牟平人，甘肅中醫藥大學終身教授，第三屆國醫大師，中華中醫藥學會終身理事，第一批、第二批全國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指導老師，首屆甘肅省名中醫。2010年入選全國名老中醫藥傳承工作建設項目專家，2015年榮獲甘肅中醫藥大學『特殊貢獻獎』。從事中醫醫、教、研事業80餘年，先後出版了【內經類要】、【內經精義】、【周信有臨床經驗輯要】、【國醫大師周信有醫學精華】等著作。

組成：淫羊藿20克，桑寄生20克，補骨脂20克，巴戟天20克，黃芪30克，紫草20克，白花蛇舌草20克，半枝蓮20克，板藍根20克，當歸9克，赤芍9克，丹參20克，桂枝9克，白芍9克，雞血藤20克，烏梢蛇9克，全蠍6克。

功效：補腎益氣，清熱解毒，祛瘀通絡，調和營衛。

主治：風濕之邪侵犯脾腎，久則釀熱，致瘀生毒。邪毒流竄臟腑，導致系統性紅斑狼瘡。

用法：水煎服，每日1劑。頭煎二煎藥液相混，早、中、晚分3次服用。

歌訣：藿天脂芪桑寄生，紫蓮舌草藤藍根；

桂枝二芍當歸承，蛇蠍丹參狼瘡寧。

方解：根據系統性紅斑狼瘡脾腎虧虛、瘀毒內蘊、營衛不和的病機特點及本虛標實的病理特徵，在臨床治療上應採用標本同治、攻補兼施、病證結合的治療原則。『正氣存內，邪不可干』，【景岳全書·虛損】曰：『五臟所傷，窮必歸腎』。故方中淫羊藿、桑寄生、補骨脂、巴戟天四藥並用以補腎固本，鼓舞正氣。黃芪補益脾肺，既能顧護後天之本又能補益肌表腠理。現代藥理研究表明黃芪能增強體液免疫、細胞免疫和非特異性免疫功能，還能調節免疫及誘生干擾素。紫草、白花蛇舌草、半枝蓮、板藍根清熱解毒；當歸、赤芍、丹參補血活血，祛瘀通絡；桂枝、白芍調和營衛；雞血藤、烏梢蛇、全蠍祛濕除風。諸藥合用共奏補腎益氣、清熱解毒、祛瘀通絡、調和營衛之功，使驅邪而不傷正，補虛而不戀邪。

加減：陽虛者加制附片；陰虛者加鱉甲、枸杞子、女貞子；體虛乏力者加紅參、白朮；血瘀甚者加制乳香、制沒藥、三七；肌表紅斑重者加白芷、防風、蟬衣；肢節痛甚者加制附片、羌活、獨活、細辛、元胡；浮腫者加豬苓、茯苓、澤瀉；精神症狀嚴重者加酸棗仁、遠志。

臨證備要：本病虛、瘀、毒三者並存，且互為因果。脾腎虧虛，則邪毒易於蘊結；熱毒內蘊，傷陰耗血，影響氣機升降，則脾腎更虧；邪毒結於血分，血脈瘀滯，失於濡養。不榮不通，氣機不調，血脈不暢，則疼痛多發，病變多樣。故虛、瘀、毒三者互為影響終成本虛標實，虛實夾雜之證。但發病初期是以邪毒內蘊，氣血瘀阻之邪實為主，後期則以五臟氣血虧虛之正虛為要。臨床應分期治療，發作期以祛邪為主，重用清解化瘀之藥；緩解期則要着重補虛扶正。 （甘肅中醫藥大學殷世鵬 整理）

（註：文中所載藥方和治療方法請在醫師指導下使用。）

（D）

【狼瘡寧復湯】方義闡微與臨證思辨
周信有先生所創狼瘡寧復湯，乃治療系統性紅斑狼瘡（SLE）之驗方，其組方深契【內經】『正氣存內，邪不可干』之旨，融補腎培元、解毒祛瘀、調和營衛三法於一爐，體現了『病證結合、標本同治』的學術思想。今從方劑源流、配伍精義及臨證要點三端析之。

一、方劑源流與病機認識
SLE屬中醫學『陰陽毒』『蝴蝶瘡』範疇，周氏據【景岳全書】『五臟之傷，窮必及腎』之論，提出『脾腎虧虛為本，瘀毒互結為標』的核心病機。蓋風濕之邪久羈，內傷脾腎，一則氣化失司，水濕釀熱成毒；二則氣虛血滯，絡脈瘀阻，終致虛、瘀、毒交織。此與西醫『自身免疫紊亂』之說暗合，故治需兼顧調節免疫與清除病理產物。

二、配伍精義與藥理印證
1. 補腎固本以壯正氣：淫羊藿、桑寄生、補骨脂、巴戟天四藥相須，溫而不燥，共奏補腎陽、益精血之效。現代研究證實，此類藥物可調節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提升機體應激能力。
2. 解毒祛瘀以除標實：紫草、白花蛇舌草、半枝蓮、板藍根清熱解毒，兼具抗炎、抑制免疫複合物沉積作用；當歸、赤芍、丹參活血通絡，改善微循環，契合『瘀去新生』之理。
3. 調和營衛以暢氣機：桂枝、白芍取法桂枝湯，外和營衛、內調陰陽；烏梢蛇、全蠍搜剔絡風，針對SLE關節腫痛及神經病變尤為切用。

三、臨證要點與加減法要
周氏強調『動態辨證』，尤重以下三則：
1. 明辨虛實權重：陽虛者加附子以溫命門，陰虛者佐鱉甲、女貞子育陰潛陽，切忌一味攻伐。
2. 分層化解瘀毒：血瘀輕者用丹參、雞血藤，重者投乳香、沒藥；熱毒盛者可酌加金銀花、連翹，然需防苦寒傷胃。
3. 兼顧臟腑兼證：浮腫者加五苓散化氣行水，精神症狀配酸棗仁安神定志，體現『五臟相關』整體觀。

結語
此方之妙，在於『補虛不礙邪，攻邪不傷正』，其組方邏輯與SLE『免疫-炎症-纖維化』病理環節高度對應。然現代臨床運用時，需結合實驗室指標（如抗dsDNA抗體、補體水平）調整藥量，必要時中西醫協同，方彰周氏『傳承不泥古，創新不離宗』之訓。

（全文798字）

【狼瘡寧復湯】臨證闡微
周信有先生所創狼瘡寧復湯，乃係統性紅斑狼瘡（SLE）辨治之典範，其方融匯【內經】『正氣存內』思想與明清溫病學派『解毒化瘀』之法，構建了『補腎固本—清熱解毒—調和營衛』三維治療體系。茲從理法方藥角度析其精要如下：

一、病機與治則
SLE屬中醫『陰陽毒』『蝴蝶瘡』範疇，周氏以『脾腎虧虛為本，瘀毒互結為標』概括其病機。腎為先天之本，脾為氣血生化之源，脾腎兩虛則衛外不固，風濕熱邪乘虛內侵，久蘊化毒，痹阻絡脈，終致『虛、瘀、毒』交織之複雜證候。故治當遵循『補腎培元以固其本，解毒化瘀以治其標，調和營衛以暢其機』三大法則，與【景岳全書】『治虛必顧其實，攻邪勿忘其本』之論一脈相承。

二、組方特色
1. 補腎固本，雙補脾腎
方以淫羊藿、桑寄生、補骨脂、巴戟天為君，取四藥辛甘溫潤之性，共奏溫腎陽、益精血之效。其中淫羊藿『益精氣，堅筋骨』（【本經】），巴戟天『安五臟，補中增志』（【別錄】），契合腎虛精虧之本。更佐黃芪30克大補脾肺之氣，既助後天以養先天，又實衛表以御外邪，暗合李東垣『脾胃一虛，百病由生』之旨。

2. 解毒化瘀，標本兼顧
紫草、白花蛇舌草、半枝蓮、板藍根為清熱解毒要藥，現代研究證實其可調節免疫、抑制抗體生成；當歸、赤芍、丹參組成『小活血方』，養血而不滯血，祛瘀而不傷正；烏梢蛇、全蠍搜剔絡中伏毒，合桂枝、白芍（桂枝湯意）調和營衛，體現『絡病當通』與『營衛貴和』的協同策略。

3. 藥對配伍，動靜相宜
補骨脂（動）配桑寄生（靜），溫腎而不燥；桂枝（辛散）佐白芍（酸收），發汗中寓斂陰之妙。尤值一提者，雞血藤與丹參同用，既活血脈又補血虛，深得『治風先治血』之三昧。

三、臨證化裁要點
周氏加減法體現『因證施藥』之靈活性：
陽虛甚者加附子，取『益火之源』義，然須久煎減毒；
陰虛火旺者入鱉甲、女貞子，仿青蒿鱉甲湯意清透虛熱；
血瘀重者投乳沒、三七，增強化瘀定痛之力；
紅斑顯著者用白芷、防風，既散風邪又引藥達表。

四、現代應用啟示
本方將傳統『補腎解毒』理論與免疫調節機制相結合：黃芪、紫草調節Th1/Th2細胞平衡，補骨脂抑制狼瘡腎炎蛋白尿，白花蛇舌草調控NF-κB通路，印證了『異病同治』的科學內涵。然須注意，SLE急性期熱毒熾盛時，可暫減溫補藥量，側重清熱解毒；緩解期則加強扶正，此即張景岳『攻補有序』之真諦。

結語：狼瘡寧復湯之精髓，在於以『補腎益氣』重建免疫穩態，以『解毒祛瘀』阻斷病理循環，以『調和營衛』恢復機體自和能力。周氏此方，非唯治狼瘡一病，更為自身免疫性疾病的中醫治療提供了範式。學者當於『病機—方藥—證候』動態對應中深求其義，方能得其三昧。

（全文79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