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譯解】12.18 季康子患盜，問於孔子。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 ...

12.18 季康子患盜，問於孔子。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

注釋：

1、欲：指多私慾，此處可以引申為貪財好貨。何晏【論語集解】云：『欲，多情慾。』

白話試譯：

季康子憂慮盜賊太多，問孔子怎麼辦。孔子回答說：『假如你自己不貪圖財利，即使獎勵偷竊，也沒有人去偷。』

疏解：

魯國多盜賊，季康子很憂慮，向孔子請教制盜之策。

孔子告訴康子，魯國民間多盜賊，源於你這個上卿內心多盜賊；你如果想治平魯國民間的盜賊，需先除去你心中泛濫的盜賊——私慾。

正是因為你季康子的私慾多，所以你才增稅加賦，導致人民貧苦，迫使他們紛紛為盜；正是因為你貪財愛貨，所以官場才賄賂公行，民間紛紛效仿，形成了好利而寡恥之風。

假如你能約束你的私慾，輕徭薄賦，與民休息，民間的盜賊自然就會減少；如果你再能束身自好，正氣示人，禮樂化民，你即便獎勵偷盜，恐怕也無人願意偷盜。

邢昺【論語註疏】：『【大學】曰：「堯、舜率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率天下以暴，而民從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

劉寶楠【論語正義】：『張栻【論語解】引張橫渠曰：「假設以子不欲之物，賞子使竊，子必不竊。故為政者，先乎足民，使民無所不足，則不見可欲，而盜心息矣。蓋盜生於欲之不足，使之足乎此，則不欲乎彼，此古人弭盜之原也。」』

【論語】季康子問盜章義疏

季康子患盜而問政於夫子，此章實為儒家"為政以德"精義之彰顯。夫子答以"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八字，實乃針砭時弊之要言。何晏注"欲"為多情慾，邢昺疏引【大學】"其所令反其所好"之說，皆得聖人之微旨。

考【禮記·大學】云："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季孫氏專魯政而多聚斂，正犯"財聚則民散"之戒。夫子此言，非僅責季康子個人貪慾，實指執政者當以"絜矩之道"自律。朱子【集注】謂："在上者苟能清心寡欲，則民自化。"此即【孟子】"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之義。

細玩"雖賞之不竊"五字，尤見聖人之深意。張栻【癸巳論語解】闡發曰："民之趨利，如水走下。導之以廉恥，則盜跖可化為伯夷。"此正與【管子】"倉廩實而知禮節"相發明。然夫子特標"不欲"為先，蓋謂治本在正君心，非徒恃法禁也。

今觀此章，可見儒家政治哲學之要義：一曰執政者當以修身為本，【中庸】所謂"君子篤恭而天下平"是也；二曰德化貴在身教，非空言可致；三曰治盜在絕其源，不在嚴其刑。劉寶楠【正義】引程瑤田說尤精："季氏富擬周公而猶多欲，此魯之所以多盜也。"足見夫子之言，實為萬世龜鑑。

【論語】季康子患盜章義理疏證

季康子問盜一章，實為【論語】政治哲學之樞要。孔聖"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八字真言，直指為政之本。今試為三端析之：

一、政教之本在正心
康子之問，乃欲治民之標；夫子之答，實欲正君之本。朱子【集注】謂"上行下效，捷於影響"，正申此義。季氏專魯政而多聚斂，【左傳】載其"用田賦"，使民不堪。故夫子以"不欲"為誡，實本【大學】"有德此有人"之旨。邢昺【註疏】引【尚書】"爾身克正，罔敢不正"，可謂得聖意矣。

二、欲盜相生之辨
康子之"欲"與民之"盜"，實因果相循。何晏解"欲"為多情慾，劉寶楠【正義】更引【說文】"欲，貪慾也"為證。季氏"富於周公"而猶苛斂，恰如董仲舒【春秋繁露】所譏"乘富貴之資力，以與民爭利"。故夫子此言，實發【孟子】"上下交征利而國危"之先聲。清儒毛奇齡【論語稽求篇】謂："一不欲而盜弭，猶影響之應形聲"，深得聖人之微旨。

三、弭盜之道在養民
橫渠先生解此章，特標"足民"之義，實本【論語】"既庶富之"之教。康子患盜而不思盜源，猶醫者治標不治本。【禮記·大學】言"財聚則民散"，正可為此章註腳。宋儒真德秀【大學衍義】論此云："人君當以廉儉化下，使民知重義輕利"，可謂善發經義。明儒顧炎武【日知錄】更直指："自古亂亡之國，必先壞其法制，而後盜賊乘之"，尤見歷史之印證。

要之，此章大義，在揭示"政者正也"之根本原理。康子之問在術，夫子之答在道；康子求弭盜之法，夫子示為政之體。今觀歷代治亂，凡上貪則下盜，官清則民安，聖言豈不昭然若揭乎？學者當於此章深味為政以德之要義，方不負聖人垂訓之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