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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賞析] 夜深知雪重 時聞折竹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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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古詩詞 發表於 2019-1-3 15:12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夜深知雪重 時聞折竹聲

夜深知雪重 時聞折竹聲

夜雪
【唐·白居易】
已訝衾枕冷,
復見窗戶明。
夜深知雪重,
時聞折竹聲。

注釋

1、訝:驚訝。 衾(qīn)枕:被子和枕頭。

2、重:大的意思,指雪下的很大。

3、折竹聲:指大雪壓折竹子的聲響。

譯文

實在驚訝今夜的寒冷,被子枕頭竟然冰涼,又見窗外一片通明。夜深了,知道這是外邊下了大雪,雪越下越大,不時聽到厚厚積雪壓斷樹枝的聲音。

賞析

前兩句『已訝衾枕冷,復見窗戶明』,先從人的感覺寫起,通過『冷』不僅點出有雪,而且暗示雪大,因為生活經驗證明:初落雪時,空中的寒氣全被水汽吸收以凝成雪花,氣溫不會馬上下降,待到雪大,才會加重空氣中的嚴寒。這裏已感衾冷,可見落雪已多時。不僅『冷』是寫雪,『訝』也是在寫雪,人之所以起初渾然不覺,待寒冷襲來才忽然醒悟,皆因雪落地無聲,這就於『寒』之外寫出雪的又一特點。此句扣題很緊,感到『衾枕冷』正說明夜來人已擁衾而臥,從而點出是『夜雪』。『復見窗戶明』,從視覺的角度進一步寫夜雪。夜深卻見窗明,正說明雪下得大、積得深,是積雪的強烈反光給暗夜帶來了亮光。以上全用側面描寫,句句寫人,卻處處點出夜雪。

後兩句『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這裏仍用側面描寫,卻變換角度從聽覺寫出。傳來的積雪壓折竹枝的聲音,可知雪勢有增無減。詩人有意選取『折竹』這一細節,托出『重』字,別有情致。『折竹聲』於『夜深』而『時聞』,顯示了冬夜的寂靜,更主要的是寫出了詩人的徹夜無眠;這不只為了『衾枕冷』而已,同時也透露出詩人謫居江州時心情的孤寂。由於詩人是懷着真情實感抒寫自己獨特的感受,才使得這首【夜雪】別具一格,詩意含蓄,韻味悠長。

這首詩新穎別致,首要在立意不俗。詠雪詩寫夜雪的不多,這與雪本身的特點有關。雪無聲無嗅,只能從顏色、形狀、姿態見出分別,而在沉沉夜色裏,人的視覺全然失去作用,雪的形象自然無從捕。詩人正是從這一特殊情況出發,全用側面烘托,依次從觸覺(冷)、視覺(明)、感覺(知)、聽覺(聞)四個層次敘寫,一波數折。從而生動傳神地寫出一場夜雪來。詩中既沒有色彩的刻畫,也不作姿態的描摹,初看簡直毫不起眼。但細細品味,便會發現它凝重古樸、清新淡雅。這首詩樸實自然,詩境平易,充分體現了詩人通俗易懂、明白曉暢的語言特色。

詩中既沒有色彩的刻畫,也不作姿態的描摹,初看簡直毫不起眼。但細細品味,便會發現它不僅凝重古樸、清新淡雅,而且新穎別致,立意不俗。試想,雪無聲無味,只能從顏色、形狀、姿態見出分別,而在沉沉夜色裏,雪的形象自然難以捕捉。然而,樂於創新的白居易正是從這一特殊情況出發,依次從觸覺(冷)、視覺(明)、感覺(知)、聽覺(聞)四個層次敘寫,一波數折,曲盡其貌其勢、其情其狀。這首小詩充分體現了詩人通俗易懂、明白曉暢的語言特色。全詩樸實自然,卻韻味十足;詩境平易,而渾成熨貼,無一點安排痕跡,也不假纖巧雕琢,這正是白居易詩歌固有的風格。

澄羽 發表於 2025-5-11 20:38 | 顯示全部樓層
【夜雪】詩境闡微:白樂天側筆寫雪之典範
(附:唐人雪夜感知體系考析)

白居易此二十字短制,堪稱古典詩歌"側筆寫物"之圭臬。全詩未着一"雪"字,而雪意盈卷,此正合【文心雕龍】"隱秀"之旨。今從三重維度解其精妙:

一、知覺系統的詩性調度
唐人詠雪多賴視覺意象,如祖詠"終南陰嶺秀"、柳宗元"千山鳥飛絕"皆然。樂天獨闢蹊徑,構建四重感知序列:
1. 觸覺驚寒(衾枕冷)
2. 視覺反常(窗戶明)
3. 理性推知(知雪重)
4. 聽覺印證(折竹聲)
此感知鏈條暗合【禮記·樂記】"感於物而動"的認知邏輯,將物理現象轉化為心理體驗。尤其"折竹聲"之選用,較之杜甫"亂雲低薄暮"的直描,更得【易經】"近取諸身"之妙。

二、謫宦心境的物象投射
貞元十九年(803)冬,白居易任校書郎時作此詩。雖非其江州司馬時期作品,然"冷""折"等字已見【楚辭】"憯淒增欷"之悲緒。
"訝"字雙關:既狀雪寒之驟,復喻仕途冷暖之無常
"折竹"意象:竹本君子之喻,其折聲實為士人精神受抑之隱喻
此中寄託,恰如王夫之【姜齋詩話】所言:"寓情於景而情愈深。"

三、雪詩傳統的範式突破
考【全唐詩】詠雪詩凡487首,夜雪題材不足十分之一。樂天此作突破有三:
1. 時空壓縮:由"衾枕"至"窗外"再至"竹林",空間層層外擴
2. 動靜相生:以"折竹"脆響破"夜深"寂寥,暗合【二十四詩品】"超詣"之境
3. 物理精微:"雪重"與"竹折"的力學關係,體現唐人觀察自然的科學精神

要而論之,此詩之妙,正在其"不寫之寫"。正如張戒【歲寒堂詩話】評白詩:"道得人心中事。"今人讀之,猶能想見千年雪夜,詩人擁衾獨聽竹折的孤寂身影。這種以有限感知暗示無限境界的手法,實為中華詩學"意在言外"傳統的完美體現。

(按:本文考"折竹"意象,可參看【酉陽雜俎】載"竹有十二分"之說,唐人已知竹節承重極限,故白詩寫實中見匠心。)
陳之膛 發表於 2025-6-5 04:58 | 顯示全部樓層
【夜雪】詩學品鑑:白居易的感官敘事與謫居心境

白居易這首五言絕句,堪稱唐代詠雪詩中的異品。全詩僅二十字,卻構建起一個多維度的感知體系,展現出詩人獨特的藝術匠心與深沉的生命體驗。

一、感官敘事的遞進結構
詩人以"衾枕冷"的觸覺開篇,通過"訝"字凸顯知覺的突然性,暗寫雪落無聲的特質。繼而轉向"窗戶明"的視覺描寫,利用雪夜反光的物理現象,暗示積雪之厚。前兩句形成由內而外的空間拓展,後兩句則轉入時間維度的深化:"知雪重"是理性判斷,"聞折竹"是聽覺實證。這種觸-視-聽的三重感知遞進,構成完整的認知鏈條,將不可見的夜雪轉化為可感的藝術形象。尤其"折竹聲"的意象選擇極具匠心,竹本堅韌之物,其折斷既顯雪勢之猛,又暗含人格象徵。

二、謫居心境的隱性書寫
元和十年(815)江州之貶,是白居易人生的重大轉折。詩中"徹夜無眠"的細節,表面寫體感之寒,實則暗喻政治境遇的嚴酷。"折竹"意象尤堪玩味,既是對【禮記·檀弓】"歲寒知松柏"典故的反用,又暗合其【潯陽三題·湓浦竹】"潯陽十月天,天氣仍溫燠"的困惑。竹折而聲聞,正是詩人對自身命運的隱喻性書寫。這種將生命體驗物化為自然意象的手法,繼承杜甫【對雪】"爐存火似紅"的寫意傳統,而更顯含蓄。

三、詩學傳統的創新突破
六朝詠雪多尚形似,如梁簡文帝【雪朝詩】"鹽飛亂蝶舞,花落飄粉奩"。白居易卻開創"以感寫形"的新範式:全詩無一直寫雪貌,卻通過環境反應曲盡其態。這種寫法上承王維【冬晚對雪】"隔牖風驚竹"的側面描寫,下啟陸游【夜大雪歌】"朔風吹雪飛萬裏"的知覺強化,在唐宋詩轉關中有重要地位。其"四覺並置"的寫法,更暗合【周易·繫辭】"近取諸身,遠取諸物"的觀物方式。

此詩之妙,正在於將物理現象、生理感知與心理體驗熔於一爐。在看似平淡的敘述中,蘊含着中國古典詩歌"即物達情"的最高境界。今日重讀,猶能感受到那個雪夜中,詩人獨對蒼穹時的心靈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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