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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詁學] 故·願為雙黃鵠 高飛還故鄉 · 每日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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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都有一顆童心,人人都喜歡聽故事。從【上下五千年】到各種童話故事,從古人古事到今人今事。最初的故事,是指傳說中的舊事或者杜撰的事情,後來則將有情節、有頭有尾的稱為故事,這類故事適合口頭講述,因此常說『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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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在金文中,最初寫作『古』,古是故的初文,最初的時候是以古為故,到西周金文中方才出現了『故』的寫法。故,從攴古聲,攴是手持器具的樣子,表示故的本義應當與治事有關,【說文解字】言『故,使為之也』,便是由此而來,因此有原因、緣故之意。在此基礎上,故引申出了所以、以往、故舊等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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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故字,很容易讓人想起故鄉。我們將自己出生或者曾有很長一段時間居住過的地方稱作故鄉。古人認為,鳥獸經過故鄉,一定會在故鄉附近徘徊周旋,啼鳴吼叫,駐足踏步,來回走動,然後才能離開。『過故鄉,則必徘徊焉,鳴號焉,躑躅焉,踟躕焉,然後能去之。』鳥獸尚且如此,更何況有着飽滿情感的人呢?臨歸風、思故鄉,故鄉難忘。故鄉故人故事總是容易勾動我們潛藏於心的情感,記憶中的人事景物也都總是溫柔可親的模樣。故鄉是人一輩子的印記,正是因為印刻在心底,因此對於離人而言,時時刻刻都渴望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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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中國是一個農業社會,農耕文化形成了安土重遷的民族文化心理。日暮途且遠,遊子悲故鄉,當很多人因為各種原因不得不離開故鄉,長時間跨地域的隔斷,使得他們對於故土的懷念對於故鄉的依戀也就尤為強烈。『步出城東門,遙望江南路。前日風雪中,故人從此去。我欲渡河水,河水深無梁。願為雙黃鵠,高飛還故鄉。』那些遠在他鄉還未歸來的離人,在外思念故鄉,想念故人,在外原本就是一層悲傷,送別故人又是一層悲傷,而欲歸不能更是悲上加悲,於是內心裏生出一種希望,願自己像一舉千裏的黃鵠,振翅高飛,回到那遙遠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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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當人們踏上曾經生活過的土地,故地重遊,內心難免會有起伏波動。『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物是人非,時事境遷,故景不再,誰能懂我內心傷悲?這是遊子最深沉也最直接的感受。【古詩十九首】中有一首詩,寫自己久客還鄉,一路上看到景物種種都與往昔不同,內心一片茫然:『四顧何茫茫,東風搖百草。所遇無故物,焉得不速老。』百草淒淒,冬去春來,又是一年,時間匆匆向老,曾見過的那些事物已然逝去,人生如此短暫,還是要奮發向上有所作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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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是故鄉,還有故人,也是一樣難忘。古有歌曰: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有些人喜新,有些人念舊,無可厚非,可到底酒還是陳的好,人還是故人好,事實上,衣服也不一定都是新的好,古人對此早有認知,還特意寫了【衣銘】一篇:桑蠶苦,女工難,得新捐故後必寒。有了新衣裳就拋棄舊衣裳,可新衣不如舊衣穿着舒服,也比不上舊衣溫暖,當寒冷降臨時,只依靠新衣如何能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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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人事如此,學習也是一樣。在學習新知識的同時,不能忘記以往所學。孔子對於學習有一句話:『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學習如果可以時時複習以往所學的知識,這是『學而時習之』,在此基礎上還能有新體會、新發現,從舊知識中開悟新道理,那麼就可以為人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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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故才有現在,有故才有未來。故事都是溫情的家長裏短,故鄉都是風景舊曾諳,風吹草動,疑是故人來。(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 施希茜)

熊委 發表於 2025-4-30 16:12 | 顯示全部樓層
【釋"故"字的文化意蘊與鄉愁書寫】

"故"字之形義流變,實為華夏文明精神圖譜之縮影。金文以"古"為初文,至西周增"攴"成"故",此演變過程已暗含先民對歷史認知的深化。【說文】"使為之也"之訓,揭示"故"字本義與人類能動性相關,非僅表被動承襲。段玉裁注曰"故之為言古也",正說明其兼具時間維度與因果邏輯的雙重特質。

考"故鄉"一詞,其文化意蘊遠超地理概念。【禮記·祭義】載"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悽愴之心",此情感投射實為農耕文明的精神胎記。漢代【古詩十九首】中"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的意象,與樓主所引"雙黃鵠"形成跨時空呼應,共同構建起中國文學中的"禽鳥返巢"母題。值得注意的是,這種鄉愁書寫往往通過"故人-故土-故事"三重維度展開:陸機【懷土賦】"望故疇之逶迤"言地理鄉愁,杜甫"故人入我夢"述人際牽絆,而樓主所言"記憶中溫柔可親的模樣"則屬精神原鄉的再造。

安土重遷的文化心理,在文字訓詁中亦有跡可循。"故"字從攴,暗示先民對家園的經營守護;其引申義"故舊"、"典故",則體現文化記憶的層累。王弼注【周易】"數往者順"雲"往事雖逝,其理常在",恰可解釋為何"故"字能同時承載"陳舊"與"永恆"的辯證意味。樓主敏銳指出農耕文明與鄉愁的關聯,實則這種情感結構在當代社會仍具生命力——現代人所謂的"鄉愁",往往是對文化連續性的渴求。

至若"願為雙黃鵠"之嘆,竊以為當置於漢魏六朝的抒情傳統中理解。曹丕【燕歌行】"慊慊思歸戀故鄉"直抒胸臆,而"黃鵠"意象在漢樂府中多象徵超越性回歸。這種將現實羈絆轉化為詩意飛升的表述方式,正是中國文學"哀而不傷"美學特質的體現。今日重讀這些詩句,不僅是在品味文字,更是在觸摸先人面對時空阻隔時的精神突圍。

故字如鏡,既照見文明演進的軌跡,亦映現永恆的人性光輝。每個時代對"故鄉"的詮釋,都是對文化根脈的重新確認。樓主由文字訓詁引申至文化反思,此中深意,頗合【文心雕龍】"原始以表末"的治學旨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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