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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講座] 蝶戀花·淚濕羅衣脂粉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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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戀花·淚濕羅衣脂粉滿

宋代:李清照
淚濕羅衣脂粉滿,四疊陽關,唱到千千遍。
人道山長水又斷,蕭蕭微雨聞孤館。
惜別傷離方寸亂,忘了臨行,酒盞深和淺。
好把音書憑過雁,東萊不似蓬萊遠。

蝶戀花·淚濕羅衣脂粉滿全詩翻譯

與姐妹們分手時,惜別的淚水打濕了衣衫,洇濕了雙腮,送別的【陽關曲】唱了一遍又一遍,縱有千言萬語,也難盡別情。而今身在異鄉,望萊州山長水遠。寄宿館所,秋雨瀟瀟,不禁感到無限淒清。被離情別緒攪得心亂如麻,竟不知在餞行時姐妹們送別酒是如何喝下去的,那杯中酒是深是淺,都全不知道了。最後囑咐姐妹,你們要將音訊讓過往的大雁捎來,以慰我心,東萊畢竟不像蓬萊那樣遙遠。

蝶戀花·淚濕羅衣脂粉滿全詩註解

蝶戀花:詞牌名。昌樂館:昌樂縣驛館,故址在今山東昌樂西北十里。淚濕羅衣脂粉滿:四印齋本自注云:『別作「淚搵征衣脂粉暖」。』滿:同『漫』。陽關:這裡指王維的【渭城曲】(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後人樂,曰【陽關曲】,亦稱【陽關】。蘇軾論【陽關三迭】唱法云:『余在密州,文勛長官以事至密,自雲得古本【陽關】,每句皆再唱,而第一句不疊。乃知古本三疊蓋如此』。【四疊陽關】蓋按蘇軾之言推之,或者第一句也疊,故稱四疊。究竟如何疊法,說法不一。宋劉仙倫【一剪梅】:『唱到陽關第四聲,香帶輕分。』蕭蕭:一作『瀟瀟』。孤館:孤獨寂寞的旅館。方寸:即『方寸地』,指人的心。把:四印齋本自註:『別作有。』東萊:即萊州,時爲明城爲官之地,今山東萊州市,曾名掖縣。蓬萊:傳說中的海上仙山名。

蝶戀花·淚濕羅衣脂粉滿全詩賞析

這是一首開闔縱橫的小令,王維的『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到了她的笑下變成『四疊陽關,唱到千千遍』的激情,極誇張,卻又極親切、真摯。通首寫惜別心情一層比一層深入,但煞拍『好把音書憑過雁,東萊不似蓬萊遠』,出人意料地作寬解語,能放能收,小令詞能用這種變化莫測的手法是很不容易的,這就是所謂善方情者不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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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懿軒 發表於 2025-6-28 08:27 | 顯示全部樓層
【蝶戀花·淚濕羅衣脂粉滿】詞學考析

李清照此闋【蝶戀花】,乃宣和三年(1121年)赴萊州途次昌樂驛館所作。詞中"東萊"即指萊州,時其夫趙明誠守萊州,此詞實爲易安詞風由閨閣閒愁向人生離思轉型之關鍵作品。

一、文本校勘與詞律辨析
首句"淚濕羅衣脂粉滿",四印齋本注"別作淚搵征衣脂粉暖",考【樂府雅詞】等宋本皆作"滿"字。"滿"字兼具空間充盈與情感飽和雙重意象,較"暖"字更契合作者"四疊陽關"的極致抒情。按【欽定詞譜】,此調正格雙調六十字,前後段各五句四仄韻,易安此作嚴格合律。惟"四疊陽關"句頗受爭議,蘇軾【仇池筆記】載陽關三疊唱法,而此處"四疊"或是藝術誇張,亦或宋代新創疊法,清萬樹【詞律】列爲變體。

二、意象系統的多重建構
1. 空間意象的層遞:"羅衣"(閨閣)、"孤館"(羈旅)、"蓬萊"(仙境)構成現實—過渡—超驗的三重空間。尤以"山長水斷"化用【楚辭·湘君】"橫流涕兮潺湲,隱思君兮悱惻"意境,將地理阻隔升華爲心理距離。
2. 聽覺意象的復調:陽關曲的千遍疊唱與瀟瀟微雨形成聲象對位,暗合【詩經·小雅·採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的以樂景寫哀手法。

三、情感表達的範式突破
傳統閨怨詞多含蓄蘊藉,此詞卻以"方寸亂"直抒胸臆,開創"意識流"式抒情:
1. 時間維度:餞行(過去)—孤館(現在)—音書(未來)三重時態交織
2. 情感強度:脂粉淚痕的具象描寫(外顯)→ 酒盞深淺的知覺喪失(內化)→ 蓬萊東萊的虛實對照(超驗)

四、詞史地位的重新審視
此詞實爲易安詞風嬗變之樞紐:
1. 承前:保留早期"濃愁"筆法(淚濕、脂粉)
2. 啟後:孕育後期"愁濃"境界(孤館、微雨)
3. 創新:將私人離思擴展爲人類普遍生存困境,較之韋莊【菩薩蠻】"勸君今夜須沉醉"更顯生命自覺。

結語:此詞以宋詞特有的"要眇宜修"之體,完成對離情別緒的終極書寫。其價值不僅在於情感表達的深刻性,更在於建立了個體經驗與宇宙意識的詩意聯結,堪稱詞體"尊情"傳統的典範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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