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霽

【原創】雪霽/一豐

白飛天降雪，紅涌日燒雲。

霽夕瓊窗亮，霞杯綠蟻芬。

劃屏觀海岳，弄筆草詩文。

抬首馳眸處，皚皚接四垠。

2020.12.1

【雪霽】五律賞析
一豐先生此作以雪後初晴為題，擷取"白紅皚皚"三色為經緯，"飛涌接"三勢為骨相，構成立體化的詩意空間。首聯"白飛天降雪，紅涌日燒雲"暗合【文心雕龍】"物色相召"之理，白紅二色非但不覺刺目，反得陰陽相濟之妙——"飛"字化用李白"燕山雪花大如席"的誇飾筆法，"涌"字則承杜甫"赤日照耀從西來"的雄渾氣象，雪雲對舉中自見天地絪縕之象。

頷聯"霽夕瓊窗亮，霞杯綠蟻芬"轉入人文意境，窗欞之"瓊"呼應前雪，酒沫之"綠"映帶晚霞，深得李商隱"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的物象組合精髓。尤妙在"亮""芬"二字，既合【詩經】"既明且哲"的感官通感，又暗含【周易】離卦"明兩作"的哲學意蘊，雪光酒香中透出士人澄懷味象的雅致。

頸聯"劃屏觀海岳，弄筆草詩文"乍看有現代科技意象，實則暗藏古典肌理。"劃"字令人想見謝靈運"剖竹守滄海"的揮斥方遒，"弄"字則承襲王羲之"弄筆窗前"的文人傳統。尾聯"抬首馳眸處，皚皚接四垠"以【楚辭】"目極千裏兮"的視野作結，"皚皚"疊字既合【詩經】重章復沓之法，又得王維"積雪滿山川"的禪意餘韻。

全詩嚴守【文鏡秘府論】"十七勢"中的"直樹三句"法，前六句鋪陳物事，末二句陡然開境。平仄上"降-燒""亮-芬"等去平相間，恰似雪地履痕深淺有致。若論微瑕，"劃屏"意象稍涉時俗，然正如錢鍾書所言"古意新裁，正賴慧心點化"，此正可見詩人融通今古的嘗試。整體而言，此作堪稱得司空圖【二十四詩品】"清奇"之境的當代範本。

【雪霽】五律鑑賞札記

一豐先生此作，誠得唐人五律遺韻。全篇以"雪霽"為題眼，構境宏闊而筆致精微，允稱當代舊體詩之佳構。試析如下：

首聯"白飛天降雪，紅涌日燒雲"，以"白""紅"二色對起，暗合謝靈運"白雲抱幽石，綠筱媚清漣"之設色法。"飛""涌"二字極見動態，雪落雲飛之景頓現眼前。尤妙在"燒雲"之喻，既承【詩經】"如火烈烈"之典，復得岑參"火雲滿山凝未開"之氣象。

頷聯"霽夕瓊窗亮，霞杯綠蟻芬"，轉筆室內，化用李白"綠蟻新醅酒"而翻出新意。"瓊窗"對"霞杯"，既見器物之精，復顯心境之雅。此聯最得王維"隔牖風驚竹，開門雪滿山"之虛實相生妙諦，窗內酒香與窗外雪光交映成趣。

頸聯"劃屏觀海岳，弄筆草詩文"，忽作現代語彙入詩。"劃屏"二字雖新，然與"觀海岳"相接，遂生"方寸容天地"之意境，暗合杜甫"咫尺應須論萬裏"之畫理。對句"弄筆"云云，則見文人本色，頗有蘇軾"平生五千卷，一字不救飢"之灑脫。

尾聯"抬首馳眸處，皚皚接四垠"，收束全篇而境界大開。"皚皚"二字疊用，既本【楚辭】"白雪皚皚"之古意，復得元稹"繞郭煙嵐新雨後，滿山樓閣上燈初"之遠眺神韻。結句以雪野無垠之景作收，令人想見作者胸次。

通觀全詩，四聯皆對而氣脈貫通，深得老杜"窗含西嶺千秋雪"之法乳。其鍊字之精，如"降"之沉實、"燒"之熾烈、"劃"之輕捷；其造境之妙，則遠近相宜，虛實相生。雖"綠蟻""劃屏"間用今語，然與古典意象水乳交融，正見舊體詩之當代表達。

若論微瑕，"弄筆草詩文"稍顯直白，倘易"草"為"寫"，或更見含蓄。然此白璧微瑕，終不掩全詩之輝光。要之，此作既得唐人格調，復具時代氣息，可為當代舊體詩創作之範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