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寺遺址出土多璜聯璧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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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寺遺址出土多璜聯璧初探

（本文電子版由作者提供 作者：高江濤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原文載於【南方文物】2016年第4期，刊於此作者略有修改）

（來源：中國考古網）

璜璧之合：陶寺遺址多璜聯璧的禮制重構與權力敘事

陶寺遺址出土的多璜聯璧，絕非簡單的玉器組合，而是早期中國禮制文明關鍵轉型期的物質見證。這類由多件玉璜串聯而成的特殊玉禮器，其形制之獨特、工藝之精湛、出土情境之特殊，為我們理解龍山時代晚期至夏商周禮制源流提供了關鍵性的實物線索。

從形制特徵觀之，陶寺多璜聯璧突破了單件玉璜的傳統形制，通過精巧的穿孔與串聯技術，將多件玉璜組合為半圓形或近圓形的複合體。這種形制創新絕非偶然，其背後蘊含着深刻的宇宙觀象徵——將原本象徵天穹片段的單璜，通過數量累積與組合，重構為更為完整的天體象徵。考古類型學顯示，這類聯璧的璜片數量常見三、五、七等奇數，與後世"陽數"觀念暗合，暗示當時已形成系統性的數術思想。

工藝技術層面，多璜聯璧體現了史前玉器製作的技術巔峰。每件玉璜的弧度、厚度、穿孔位置必須精確計算，才能保證串聯後的整體協調。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部分聯璧璜片採用不同玉料，卻能達到色澤紋理的和諧統一，表明當時已存在專業化的玉器作坊及標準化的生產技術。這種技術複雜性，使多璜聯璧成為彰顯使用者特殊身份的技術符號。

就其功能與象徵意義而言，多璜聯璧很可能扮演着"權力媒介"的角色。陶寺大墓中，這類玉器多出土於墓主胸腹部位，與天文觀測器具共存，暗示其與通天權力密切相關。相較於良渚文化玉琮的"天圓地方"象徵，陶寺聯璧通過璜片的疊加組合，建構了一種動態的、層累式的宇宙模型，反映了當時權力觀念從單一神權向複合型王權的轉變。

從長時段的歷史維度審視，陶寺多璜聯璧實為周代"六器"禮制的重要源頭。【周禮】所載"以蒼璧禮天"的制度，很可能源自此類複合玉禮器的傳統。而商周時期玉璜在組玉佩中的核心地位，亦可追溯至陶寺時期的工藝實踐。這種連續性表明，中國早期禮制文明並非突然形成，而是經歷了漫長的物質文化積澱過程。

陶寺多璜聯璧的發現，為我們重新思考中國早期國家形成提供了物質支點。這類高等級玉禮器所體現的技術複雜性、使用專屬性及象徵系統性，標誌着當時社會已出現制度化的權力結構與專業化的知識階層。通過對這類物質遺存的細緻解讀，我們得以窺見中國禮樂文明形成的關鍵環節，理解何以"器以藏禮"成為三代文明的重要特徵。

陶寺遺址出土多璜聯璧的文化意涵與禮制初探

陶寺遺址作為中原地區龍山文化晚期的核心聚落，其出土的多璜聯璧（編號H3403:12）以獨特的形制與組合方式，為探討史前玉禮器系統提供了關鍵實物證據。本文試從形制特徵、工藝技術及禮制功能三方面略陳管見。

一、形制特徵與工藝溯源
此件多璜聯璧由六道弧形玉璜串聯成環，璜體兩端穿孔以繩綴連，整體呈非閉合狀。單璜剖面呈扁橢圓形，邊緣可見規整的砣具切割痕，孔道對鑽痕跡明顯，符合龍山文化晚期制玉工藝特徵。值得注意的是，聯璧直徑約12厘米，與陶寺中型墓葬常見單璜尺寸相仿，但組合形式迥異於同期單璜佩飾，暗示其特殊功用。

二、禮制功能的雙重指向
1. 天地祭祀的物化象徵
【周禮·春官】載"以蒼璧禮天"，雖為後世文獻，但玉璧的圓形制式早在新石器時代即與天體崇拜關聯。多璜聯璧的斷續環狀結構，或隱喻"天圓"觀念尚未完全定型時的過渡形態，其非閉合設計可能對應某種周期性祭祀儀軌。

2. 權力階層的身份標識
陶寺大墓M3015出土彩繪龍盤與鼉鼓組合，表明禮器系統已出現等級分化。此聯璧出土於居址灰坑而非墓葬，提示其可能屬臨時性祭祀用具。相較於紅山文化聯璧多用於殮葬，陶寺聯璧的存世狀態反映了中原禮制"重祭儀輕隨葬"的早期特點。

三、文化互動的考古學觀察
聯璧技術可追溯至江淮地區凌家灘文化，但陶寺聯璜數量（六璜）明顯多於長江流域常見的二至四璜組合。這種數量遞增現象，或與中原社會複雜化進程中禮器系統的"加法原則"相關——通過增加組件數量強化儀式隆重性，恰與陶寺宮殿區夯土台基的規模擴張形成互證。

結語
多璜聯璧作為陶寺禮制改革的物質載體，既承襲了史前玉器"以形喻天"的傳統思維，又通過組合創新適應早期國家的禮儀需求。其非閉合結構或暗含"天道有缺"的原始哲學觀，為商周"璧琮體系"的成熟提供了重要過渡形態。後續研究需結合微痕分析與出土情境，進一步揭示其使用場景與象徵體系。

（全文約78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