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研究會是20世紀現代文學史上壽命最長的社團,爲中國現代文學的確立與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然而,它也是現代中國古典文學研究的重要搖籃,這一點常爲人們所忽略。在這個社團中湧現出了現代學術史上多位國學大師,如鄭振鐸、郭紹虞、游國恩、俞平伯、朱自清、顧頡剛等,他們在繼承國學研究優良傳統的基礎上,憑藉現代科學的研究方法與開闊的視野,對古典文學進行了重要而出色的整理與研究工作,爲古典文學研究的現代化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文學研究會在成立之初就體現出鮮明的研究性質。【文學研究會簡章】第二條明確提出:『以研究介紹世界文學、整理中國舊文學、創造新文學爲宗旨』,這一宗旨始終貫徹在文學研究會以後的文學創作與研究活動中。 文學研究會整理中國古典文學的態度不同於國粹主義。對此,沈雁冰就曾指出:『今年提倡國粹的聲浪從南京發出,頗頗震動了死寂的空氣;我拜讀過好幾篇,覺得他們的整理國故有些和孫詒讓等前輩同一鼻孔出氣――是表彰國故,說西洋現今的政法和思想都是我國固有的……我覺得現在該不是「民族自誇」的時代,「民族自誇」的思想也該不要再裝進青年人的頭腦里去罷?我對於這樣的「整理國故」真不勝其懷疑了。』(1922年【小說月報】第13卷第7號)鄭振鐸在【新舊文學的調和】中也曾批評說:『現在自命爲國粹派的,卻是連國粹也不明白的。』 文學研究會對待中國舊文學的態度非常鮮明,就是『整理舊文學的人也須應用新的方法』(【宣言】第二條)。這裡所謂新的方法就是用現代的眼光和思維去研究和考量舊文學,從客觀的視角認識國故。鄭振鐸認爲『以前的一切評論,一切文學上的舊觀念都應一律打破……就是有許多很好的議論,我們對他極表同情的,也是要費一番洗刷的功夫,把他從沙石堆中取出,而加以新的證明』(【整理中國文學的提議】)。顧頡剛也認爲整理國故就是要『看出它們原有的地位,還給它們原有的價值。』(【我們對於國故應取的態度】)因此文學研究會整理國故實際就是要在新的時代,以新的眼光給國故以重新定位,確定其真實的價值。 在具體操作上,首先要整理中國舊文學的類目。鄭振鐸在【研究中國文學的新途徑】中把中國古典文學分爲九個大類,即『總集及選集』、『詩歌』、『戲曲』、『小說』、『佛曲彈詞及鼓詞』、『散文集』、『批評文學』、『個人文學』、『雜著』;又在這九大類下細分出40小類,如『短篇小說』、『長篇小說』、『童話及民間故事集』等,從這個類目中我們發現,小說、戲曲等俗文學的比重明顯增加,體現出文學觀念在新時代的變化。而在研究的過程中,鄭振鐸注重運用進化論的方法研究文學現象,他認爲:『進化論更可幫助我們廓清了許多傳統的謬誤見解。這些謬誤見解之最大的一個,便是說:古是最好的,凡近代的東西總是不如古代的。明清之詩文不如唐宋,唐宋之著作不如漢魏,這是他們所執持著的議論。進化的觀念,不是完全反對他們,乃是告訴他們以更真確的真理。』(【研究中國文學的新途徑】)在這種方法指導下,鄭振鐸寫出了後來影響巨大的【插圖本中國文學史】,這部著作匯集了大量的精美插圖,搜集了眾多新發現的材料,其中大約三分之一的材料是首次被寫入文學史,這也促成了這部文學史後半部分民俗文學比例特別突出的變化。這部著作在當時可謂獨具一格,堪稱20世紀30年代最優秀的文學史,至今仍不斷被付梓重印。 文學研究會成員在吸收現代研究方法的同時,並沒有放棄搜集、考訂材料的舊學功夫。鄭振鐸提倡『歸納的考察』,通過搜集材料,對材料進行分析、取證,然後得出適當的結論,其中對材料進行分析、取證,實際就有著鮮明的傳統學術的色彩。汪馥泉則更鮮明地把辨真偽作爲『整理古代文學的大工作』(【整理中國古代詩歌的意見及其他】),並認爲這是需要耗費大半生精力才庶幾可以完成的事業。 文學研究會成員中除了鄭振鐸,顧頡剛也是現代古典文學研究的重要奠基人。他是現代詩經學研究的大家,他大膽疑古,去偽存真,從所搜集的民間歌謠解悟詩經,獲得很多令人耳目一新的創見。顧頡剛也是現代紅學的創始人之一,他側重對材料的搜集,胡適及俞平伯的紅學研究均從顧頡剛這裡受益頗多。而游國恩的楚辭學研究以紮實的舊學功底結合現代學術的廣闊視野,對諸如楚辭與【詩經】的關係,『離騷』解題,屈原的放逐時間、地點及路線等問題都有圓滿的解決,很多結論均沿用至今,其【楚辭概論】被沈玉成稱爲楚辭研究『分水嶺』式的著作。而郭紹虞則成爲中國文學批評史這一學科的重要開拓者,其【中國文學批評史】是大學教材中經久不衰的一部著作,他對於歷代詩話搜集與考訂的貢獻也非常突出。此外,如俞平伯、朱自清、陸侃如等都成爲現代古典文學領域中的巨匠,爲中國現代學術史塗上了一筆濃墨的重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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