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眾聲喧譁的時代,做獨立的、專業的書評並不容易。作爲獨立文本的書評寫作面對諸多困難。不可否認的是,書評人對於閱讀產生了越來越大的影響,在作家韓少功眼中,『書評時代真的來了』。
文學與讀者的橋梁? 『書評者應擔起文學守門人的作用。』――托比・利希蒂希 『書評是讀者和作者之間的一個橋梁。書評的目標是什麼?可能會有很多不同的答案,主要來說就是能不能夠表達讀者,或者說是爲誰服務的,這裡包括了讀者和整個大眾等等。首先需要可讀,最重要的是,我們能夠想到書評最重要的受眾應該是讀者。它包括了很多的因素,書評要有洞察力,要有可讀性。雖然聽上去很簡單,但很重要。』【泰晤士文學周刊】文學編輯托比・利希蒂希說。在他看來,『專業的評論可以幫助我們找到想要的內容和作品,給讀者指明方向讀什麼,不讀什麼,最重要的是要相信你的書評。有的時候有人希望可以介紹這本書,有人希望可以支持這本書。在我看來書評者對於文學文化來說發揮著一個守門人的作用。』 被譽爲上海骨灰級的文學評論家程德培表示,自己可能相對比較悲觀。『這是不是一個書評的時代,值得考慮一下。』『27年前,當我第一次評論莫言的短篇小說,並提出莫言創作中的童年視角。誰也不會料到他會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誰能想到今天殘雪的作品已經走向世界,在許多個國家被翻譯出版。31年前我曾對汪曾祺先生的作品寫下幼稚的評論,如今他們是公認的經典大家。更早的時候,賈平凹和王安憶的小說都是我學習寫作的對象。如今他們擁有了廣大的讀者,並且是大作家。決定一本作品和一本書能否長久存在的還是作品本身,而不是這樣,或者那樣的批評。』程德培說,『對文學作品來說,書評以及評論的存在總是短暫,容易消逝的。中介的人物就是把兩頭放在一起,然後讓它自行消退。』他認爲,書評不應該放棄對營造經典的努力。『當這個時代的綠地面積日益縮小,我們對綠地的營造應格外地努力和珍惜。書評的任務作爲中介是短暫的。要麼是偉大的書評家,偉大的評論家,要麼像我一樣大多數在寫書評,我寫了35年,總歸會回到一個角落裡,慢慢地進入閱讀的世界,成爲一個忠實的讀者。』【收穫】雜誌副主編程永新感慨說:『真正優秀的書評離不開悟性。』他提到寫書評的困難,『我現在24小時在家裡,除了睡覺就起來看書,寫評論。我任何家務都不做。你想一下啊,熟悉的作家都有很長的寫作經歷。韓少功的作品不能一口氣讀完的,想法太多。你讀了他幾百萬字,寫的評論最多是2萬字,如果是2萬字就是長文章了,沒地方放,也沒人看。我這樣的勞動力,一般讀一個作家的作品幾十萬、幾百萬字。寫到最後就是1、2萬字。這種活我一年只能寫2、3篇,寫了人家還並不一定滿意,是這樣的狀況。我想說這種活在世界上還有誰願意干?』 評論家比作者更重要? 『一個新的時代開始了,批評家相比作者站在更重要、更顯赫的位置。』――韓少功 『在英國最近也出現了新的情況,由書店來組織跟讀者見面。比如一本雜誌,或者是由書店出的雜誌來推出他們要賣的書。這個雜誌中出現的書評,可以說是編輯來決定的。從書評角度來說,並不跟賣這本書有關,而書店連鎖店所組織的活動跟賣書本身緊密相連,這也有一個判斷的過程。從書評角度來看,跟銷售相關。這樣一來到底有什麼經濟上的關係?即便跟賣書沒有特別大聯繫的情況下,還是會影響到書的命運。所以書評很多是出版商所資助的,這樣確實會影響到你在書店裡決定買哪些書。』英國國寶級作家傑夫・戴爾把書評比喻爲一個喝啤酒的過程,『書評是非常自然、本能的一種活動,就好像在酒吧里喝啤酒,在飯店裡吃飯一樣自然,一旦吃完、喝完,或者說喝到一半就會表達自己的想法,不管是認可,還是不喜歡。』 賈平凹表示,中國文化形成了中國人的文學審美。『在新的社會轉型期,文學必然要面對現實。但更要鼓勵和保持原創性的作品。閱讀不是先入爲主,不是看到一個人穿著一件新衣服,就認爲是不是偷來的。文學批評是對文學的一種感覺,首先是對文學有一種感覺。拒絕不負責任的信口開河。』他說,『不論每個時代的人如何不滿,但文學在那個時代都有了偉大的作家。當下我們要做什麼呢?如果現在有某種輪迴的話,又有什麼經驗和教訓?太多的衝突和動盪。人是想活著的。幾十年前選擇了寫作,現在寫作選擇了我。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韓少功坦言,作爲一個作家,自己對書評家、批評家帶有某種羨慕、嫉妒的心情,覺得一個新的時代開始了,批評家相比作者站在更重要、更顯赫的位置。『有了報業、廣播、電視、網際網路,世界任何一個角落的信息都可以很方便地得到。現在想了解彼得堡,主要不是依靠托爾斯泰的小說了。要了解中國的鄉村,像魯迅、沈從文這樣的作家不是我們主要的信息來源,我們有大量的,包括網際網路上潮水湧來的信息,鋪天蓋地地把我們淹沒。』他說。『比如現在很多博客,微博,段子,視頻,裡邊都有文學,或多或少都會有文學。好的段子就是一個好的幽默小品,甚至就是一個好的劇本梗概。所以作爲作家來說,處在當時的情況不是唯一的或者是主要的信息提供者,所以在這個情況下社會讀者更需要的是一些信息的解讀人,給一種解讀信息方面的方便。所以在這個意義上我贊成一個書評時代的到來。這個方面評論家要高調一點。』 本身就是獨立文本寫作? 『我非常尊重書評,能夠做裁判,又做球員。』――阿城 書評本身是否是獨立的文本寫作?作家韓少功特別提到了水軍問題。『在中國,據我知道網絡公關公司大概有一千多家,這個數目還在急劇地增長。網絡公關公司是幹什麼的?他就是操縱大量的水軍,就是拿幾毛錢就在網上帖子,完全是有償的批評,一個人只要掏出錢來,就可以通過網絡所謂的公關公司,買大量的評論。幾十萬,幾百萬的批評意見出現。可以熱捧一個作家、一個人,或者一個機構,或者也可以馬上滅掉一個人、一個產品、一個機構。是這樣的情況。』 談到書評的獨立文本問題,阿城語出驚人,『我是寫作的,對評論不能說太多的話。當然我非常尊重書評,能夠做裁判,又做球員。』他表示,自己不寫書評,但還是比較注意書評。『我看【東方早報】的書評,跟止庵和小寶感覺差不多,怎麼說呢,寫書評的人有他自己的東西,我倒不太注意他是不是跟作者有什麼會意。20多年了,30年了,有很多人編了我很多段子,有很下流的段子,也有很不靠譜的段子。但這些段子到我這裡來我不當成是罵我的,我看這個段子好不好,如果罵我很慘,但真的編得好,我還推薦給別人,你看有誰誰誰這麼說我,所以我跟書評的關係是跟段子的關係。』 在作家小寶眼中,書評本身是獨立的寫作,也可以成爲非常偉大的作品。『書評是非常特別的寫作種類,跟其他的寫作不一樣,它是有關於寫作的寫作。是被其他寫作直接激勵的寫作,別人的寫作是書評寫作的出發點。所以我覺得這個特點非常有意思,在版權保護的今天書評是唯一合法的,可以與他人作品直接發生關係的一種寫作。就像在我年輕的時代,婚姻是唯一合法的,可以保證你和別人發生性關係的一種形式,而現在情況有點不一樣了。』他表示,書評的基本標準就是它必須對評論的作品做出價值判斷。『這裡有各式各樣的價值,比如這個作品的知識價值。你讀這本書,這本書是不是提供新的知識。這個知識在版圖上的坐標、地位在哪裡,應該占據什麼樣的地位,我覺得這是對知識價值的評判。一個寫作,無論是不是有關於政治的問題,但有一個政治倫理在裡邊。比如你寫這個書的出發點是不是討好權貴,或者說是不是做商品代言。』 資訊時代中的未來 『書評的處境其實非常曖昧,它在一部書剛剛成爲經典的過程當中,其實一直在添磚加瓦。』――蘇童 談及自媒體時代,書評專業的寫作和發布、傳播會有什麼樣的前景,權威性怎麼保證,義大利最高文學獎『斯特雷加文學獎』得主保羅・喬爾達諾坦言,對他來說關心的問題就是從書評當中到底預期什麼。『第一,就是一個大概的概念,這個書到底講了什麼,這個故事、情節、人物是怎麼樣的。第二,至少我會關心這個寫作風格是怎麼樣的,以及這個作者怎麼來表達,或者怎麼來描述這個故事。第三,在我看來是最重要的,也是最難做到的一點,就是我希望從書評當中能夠得到更高層次的理解。是超出了我自己對於作品簡單理解的層面。我一直讀書評,然後希望從中獲得一點引導。可以說是最深層次的,可以獲得的,或者說這個書評當中介紹的意義。第四,評論者的這方面做得比其他人都要好。就是把書放到整個歷史的背景之下,放到文學史當中來看待,評價這個書。如果可以從書評當中看到這四個方面,那這就是好的書評。』他說。『對於不管書寫得好,還是壞,它的評級是一星,還是五星,這並不重要,在我看來做這個工作之前一直是這麼想的。你在出了一本書之後,你就成了眾矢之的,可以這麼說,你比其他的人看得深入,因爲你更在乎這本書,因爲你知道這本書花了多少心血。』 說到書評與時代、閱讀,與作家的關係,作家蘇童提到,19世紀的時候英國有一家報紙發表了一篇非常著名的書評,『這個書評的主要論點說:惠特曼與文學、藝術的關係就像一頭豬與數學的關係一樣,清清楚楚。對惠特曼詩歌的語言也好,情緒也好,表現出一種明目張胆的憤怒和鄙視。這個例子恐怕不是特別典型,因爲惠特曼本人的爭議,尤其剛剛出現時候的爭議,關於惠特曼最著名的詩評不記得了,但我記得這個謾罵非常地刻毒,又非常精彩。這是關於惠特曼的詩評在我腦子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這是一個例子,我無法闡述這樣一篇好玩、被人挖掘出來的趣聞,陳年舊事一樣的東西,意味著什麼。無論他們所企圖製造和引導的讀者、市場是怎樣的,說到底都是一種自由,而這些自由互相提供。』『書評的處境其實非常曖昧,它在一部書剛剛成爲經典的過程當中,其實它一直在添磚加瓦。很多書評當然包括讀者的選擇,包括它的流傳方式,製造了一個經典,當這個經典形成以後,所有的書評再添加上去都顯得這麼無力。』蘇童說。 來源:山東商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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