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拍賣引發的爭論,實際上是商業力量和社會倫理的一次局部較量。錢鍾書手稿書信的命運,其實承載着我們每個人的『私隱』。如果連名人的權利都得不到必要的保護,我們這些普通人的私隱權,就更不值得珍視了。
錢鍾書楊絳書信手稿拍賣,在各方的反對聲中,暫時撤拍了。這個拍賣,也許在商業法則上沒有什麼問題,但如此商業倫理,實在是太藐視文化的尊嚴了,更重要的是,如果連名人的私隱都保護不了,我們普通人的私隱,或許就更不值得珍視了。 未經授權不公開他人信件,是通訊自由的一部分,是文明社會的重要準則,這個禁忌破了,人們還有什麼安全感,人和人之間還怎麼互相信任呢?像錢鍾書這樣的文化大家,其書信和手稿,理應得到充分的私隱保護,否則,文化尊嚴就沒了根基,就有坍塌的危險。歷史上,曾經有過公開私人信件釀成的災難,比如胡風反革命集團案,其罪證材料之一,就是有人拋出的一批胡風先生的私人信件,這開了以私人信件作為政治鬥爭工具的先河,對後世產生了極其惡劣的影響,大大降低了社會的文明水準。時代雖然進步了,錢鍾書手稿書信也未必會有什麼『犯忌』的東西,但畢竟是私人信件,況且還有夫人楊絳的強烈反對,這種只講商業法則不講社會倫理的拍賣如果進行下去,將會在很多人的內心深處投下巨大陰影。 也許有人會說,只要保護好了私隱權,拍賣就能進行,從法理上講這也許是對的,但誰能保證在媒體如此發達,信息傳遞如此便捷,逐利衝動如此強烈的今天,信件的內容不會以某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泄露呢?果真如此,將是對文化尊嚴的巨大戕害――說到底,文化是靠底線維繫的,保護私隱就是底線之一。老作家艾蕪的書信,現存於中國現代文學館,因為可能涉及某些敏感話題,已約定五十年不能打開;著名的【傅雷家書】,雖然內容主要是談藝教子,但也包含着對世相和人物的含蓄褒貶,如果在當時的極端年代被公之於眾,換來的很可能是毀滅;羅曼・羅蘭寫於1935年的【莫斯科日記】,也要求五十年後才能發表……這些珍貴的文本,如果違背他們個人的意願被拿出來『示眾』,還會有文化積累嗎? 只要這些書信掌握在私人而不是國家的手裏,拍賣是早晚的事,只不過現在拍賣太急了點。事實上,從歷史的長周期來說,作為文化積累的一部分,名人書信和日記等,早晚都是會公開的,但並不意味着可以馬上公開,最起碼的道德是要考慮的。名人書信手稿畢竟不是普通商品,把交易自由權全都交給買賣雙方,對楊絳這樣的老人來說,也許太殘酷了。如果再過幾十年或者更長一些時間,錢鍾書手稿書信無論是拍賣,還是內容公開,其道德壓力都會減少甚至消失,何必這麼着急呢?面對一個百歲老人的急切呼籲,理應有所忌憚才談得上對文化和文化人的尊重,這種尊重是對楊絳個人的,但更是社會信任的一部分。 這次拍賣引發的爭論,實際上是商業力量和社會倫理的一次局部較量,究竟誰能勝出,關乎一個時代的斯文,更關乎私隱權這一普遍權利,從這個意義上說,錢鍾書手稿書信的命運,其實承載着我們每個人的『私隱』。名人的私隱是公民普遍權利的一部分,如果連他們的權利都得不到必要的保護,我們這些普通人的私隱權,就更不值得珍視了,這不是很可怕的事情嗎?這不算多麼複雜的道理吧。金嶺 來源:齊魯晚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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