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葉氏家族後人會唱【楓橋夜泊】 被疑唐代古曲

葉奕萬的叔叔懷抱小兒，在葉氏老宅花園留影(翻拍)

　　楓橋夜泊
　　月落烏啼霜滿天，
　　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
　　夜半鐘聲到客船。
　　唐朝詩人張繼在一個寂寥夜晚途經蘇州寒山寺，寫下了名篇【楓橋夜泊】，寒山寺也由此名揚海內外。1000多年過去了，【楓橋夜泊】家喻戶曉，卻沒人知道古人當時是如何吟唱的。令人驚奇的是，南宋著名詩人葉夢得的後人、82歲的蘇州老人葉奕萬，卻依舊能根據祖輩『口傳』的唱調吟唱此詩。這會不會就是【楓橋夜泊】古樂譜的『真身』？現代快報記者　孫佳樺　文/攝
　　純屬偶然
　　60年後唱【楓橋夜泊】，被疑唐代古曲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葉奕萬在自己家中，給記者用吳語唱了一段【楓橋夜泊】，曲風古樸，曲調委婉，既有韻味又帶着點悲涼，似乎能把人帶回那個讓張繼憂愁的夜晚。
　　『60多年沒唱了，連當年追我老伴時也沒用上。』葉奕萬笑着說，自己是木瀆中學一名退休的數學老師，喜歡在家寫詩賦詞，要不是那次偶然的機會，恐怕這首古曲真要失傳了。
　　葉奕萬所說的『偶然』，是指2010年滄浪詩社的一次集會。當時，女兒葉蘭受邀出席中國駐英國大使館虎年迎春晚會，他聽聞後十分激動，便賦詩兩首，並拿到了滄浪詩社的活動上分享。輪到他朗誦時，葉奕萬突發奇想，用上了兒時父親教他唱古詩文的吳語音調來『吟唱』，立即博得滿堂喝彩。
　　社友們都覺得不過癮，葉奕萬就憑記憶唱起了小時候常唱的【楓橋夜泊】，這一唱讓大伙兒都愣住了，因為從來沒聽過這麼有韻味的曲調。『詩社社長魏嘉瓚對唱調非常感興趣，他讓我錄音方便大家傳唱。』葉奕萬說，回到家中，他憑着在師範學院學得記譜的本事，把唱調翻譯成現代的簡譜。然而，簡譜一出來，他也愣住了――此曲音域為6度，只有5個音，沒有『半音』，根本不是現代人創作的，很可能就是唐朝詩曲！
　　隨後，葉奕萬向家族中幾位同輩求證，電話那頭，年近9旬的堂姐唱起來竟與他絲毫不差，他再向上海、北京的幾位同樣80多歲高齡的族人求證，結果大家一致認定：『不錯，小時候跟上輩人學的就是這個調！』之後，在大家的幫助下，葉奕萬又成功將記憶中的另兩首詩曲【春曉】【烏衣巷】翻成簡譜。
　　『這些詩曲真是我們葉氏祖傳的瑰寶。』葉奕萬感慨道。原來，葉奕萬正是南宋著名詩人、歷任翰林學士、戶部尚書、江東安撫大使等官職的葉夢得(1077～1148)　的第30世孫。小時候，葉奕萬住的葉氏老宅還保留着一份吳中葉氏族譜(宣統版)，足足有52冊，堆起來有1米多高。文革時期，這份族譜不幸流失。如今，在東山陸巷葉夢得故居――寶儉堂裏，懸掛着一份陸巷葉氏部分後人名錄，葉奕萬的名字也被收錄其中。
　　追根溯源
　　葉逵南遷東山，葉夢得是他的6世孫
　　『葉氏始祖，為楚國子高公，官至令尹司馬。』葉奕萬告訴記者，公元前439年楚惠王賜予公的爵位，將河南南陽(葉縣)作為葉氏永久的封地。東漢建安二年(公元197年)22世孫葉望南遷至江蘇江寧，其後裔遂廣泛分佈於南方多省。
　　古時出入蘇州東山必經太湖，風急浪高航行危險，東山地處偏僻，但又風景秀麗，宛如世外桃源。南宋時，金兵入侵，北方的達官貴人紛紛南遷避禍，77世孫葉逵官至刑部侍郎，也跟着南遷到了東山。
　　葉逵被尊為吳中葉氏的始祖。葉氏家族在東山人丁興旺，子孫繁衍為24個分支，至1910年清宣統年間，湧現了許多傑出人才，有進士舉人上百人，明清時期葉姓在外任官職者有28人，但給後世影響最為深遠的，要屬葉逵6世孫、南宋愛國詩人葉夢得。葉夢得字少蘊，號石林居士，官至左丞。在北宋末年到南宋前半期的詞風變異過程中，葉夢得是起到先導和樞紐作用的重要詞人，開拓了南宋前半期以『氣』入詞的詞壇新路。葉詞中的氣主要表現在英雄氣、狂氣、逸氣三方面。其晚年，隱居至湖州卞山石林谷。
　　『葉夢得忠誠愛國，還要求子孫讀書作詩，尤為推崇唐詩這一中華民族文化藝術的巔峯之作。』葉奕萬說，葉氏子孫均遵循祖訓，學詩、唱詩、作詩是葉氏家族的傳統。
　　康有為曾赴木瀆看望葉夢得後人
　　葉氏子孫不僅寒窗苦讀，還善於經商。『我的先祖是葉夢得故居陸巷分支成員。』葉奕萬稱，有的葉氏子孫遷至上海、崑山、南京，陸巷分支則是東山『鑽天洞庭』商幫成員。明代文學家馮夢龍的【醒世恆言】記載洞庭商人多，活動地域廣。
　　康熙年間，葉奕萬的先祖到南京六合經商，後來萌生了葉落歸根的念頭，回到蘇州楓橋經商。由於經營得法，先祖盈利頗豐，在木瀆、光福、吳江等地買下了近2000畝地。公元1860年，太平軍攻陷蘇州，楓橋的祖產被毀，這部分葉氏子孫才至木瀆東街的葉氏老宅定居。
　　『我小時候，葉氏老宅分左右兩幢，各有5進房，光住的房間就有近2000平方米，還有3個花房。』葉奕萬回憶，老宅門額題字為『石林世澤』，意在教育葉氏子孫世代不忘葉夢得的恩澤，而葉氏子孫確實也沒辜負葉夢得的教誨。其祖父葉叔平是葉夢得28世孫，是清光緒年間秀才，在家親自教三子四女讀書、作詩和唱詩。葉叔平在上海經商時認識了康有為，還資助了他。1920年，康有為曾來木瀆東街看望葉叔平，一起遊玩了靈岩山，上海【申報】還為此做過報道。『康有為來老宅時，我叔叔正好在場，康有為便摸了摸他的腦袋，教育他好好讀書。』葉奕萬回憶道。不過，文革時期，葉氏老宅部分房屋坍塌，之後為了拓寬馬路，老宅門額也被拆除了。如今，葉奕萬離開了老宅，但裏面仍住着幾名葉氏後人。
　　葉奕萬的父親葉慶堯則是一名國畫家，年輕時與同為蘇州人、後任台灣行政院長的嚴家淦交好。上世紀80年代，嚴先生至香港，未能回大陸但還惦記着他的葉氏弟兄，香港報紙還為此做了報道。
　　葉氏後人希望古曲吟唱後繼有人
　　『有崇尚詩文的家族傳統，又有充裕的經濟條件，讓葉氏具備了傳承唐朝詩曲的主客觀條件。』葉奕萬回憶，小時候父親葉慶堯天天唱唐詩，還會教6個子女一起唱。後來特殊年代，葉氏後人也不敢唱唐詩了，這也是葉奕萬的2個女兒都未曾聽過更不會唱唐詩的原因。
　　葉奕萬說，按照族譜，他是『奕』字輩，共有7個弟兄(包括堂兄)，都是葉夢得第30世孫。葉氏後人現能唱唐詩的，僅有寥寥數人，且都是白髮蒼蒼的老人，但幾位老人吟唱的，還保留着唐朝詩曲的風貌。葉奕萬分析，葉氏祖傳的唐朝詩曲多採用徵調式，與陝西民間音樂傳統相吻合，唐詩及唐詩詩曲的形成中心地點又在長安。另一方面，這幾首詩曲均為五聲調，且節奏完全符合唐代格律詩的韻律。為了讓這幾首詩曲能繼續流傳下去，葉奕萬還特意找了專業人士，幫忙給幾位老人錄音錄像，並傳到了網上。
　　專家說法
　　說古曲沒錯，但不一定是唐代的
　　那麼，葉夢得子孫口口相傳的，是否真的是唐朝詩曲？記者就此向南京師範大學音樂學院研究生謝成辰求證。『葉氏流傳的【楓橋夜泊】詩曲不是現代的五聲調，可以判斷為古曲。』謝成辰稱，日本的傳統民族音樂就是學習我們唐朝的音樂，至今仍保留着當時的風味。不過，這曲【楓橋夜泊】聽起來不太像是唐朝音樂。
　　這一觀點得到了南師大音樂學院副院長胡行崗的認可。『葉氏後人能證明詩曲是唐朝的證據還不足。』胡行崗表示，能確定年代最好的辦法就是樂譜。中國古代樂譜都是文字譜，從譜面上無法看出音調，而唐朝用的是燕爾半字譜。可惜的是，經過朝代更迭，唐朝曲譜只剩破損的寥寥數本。葉氏後人口口相傳雖有發展創新，也難免會有所流失。另一方面，唐朝音樂調式已十分多樣，並不僅限於五聲調，而五聲調包含的內容十分廣泛，也不只限於唐朝音樂。『我聽着，這幾首古曲倒有些像明清時期孟姜女調的旋律。』　胡行崗說，　唐朝曲調很難流傳到現在，明清古曲的可能性較大。不過，詩詞吟唱也是一門深奧的學問，還不能妄下結論，最好有更多專家一起來鑑定。